第22章(2 / 2)

渡长安 社那 3161 字 27天前

赵漓接过那水一饮而尽,又咳嗽了几声,这才深呼一口气说道,“出事了。”

说句良心话,引商平生最怕听到的就是这三个字,尤其是在他们这些金吾卫的嘴里听到。偏偏眼前这人算是金吾卫之中与他们几个关系最好的一个了,他主动上门而且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因为私事来请她帮忙。她又如何能拒绝?

叫醒了还在屋里睡觉的华鸢之后,一行四人便带上东西往城里面走去了。在路上,赵漓老老实实对他们讲了昨夜发生的那件怪事。

城北崇仁坊的邸舍里无缘无故死了个人,早上验尸之后才发现,正是在东市卖酒的王掌柜家的女儿阿杏。若说死人算不上什么怪事,可是没病没灾又没伤就这么死了,怎么能说不是怪事?

更怪异的是,昨夜与阿杏呆在一处的五人都对此事讳莫若深,即便被官府的人给抓了起来也不肯说出他们在一起做了什么事情,这其中有几人还是官宦子弟,事情若是真的闹大了,也不容易查下去。

说到这儿,赵漓的脚步顿了顿,暗暗攥了攥拳,沉声说道,“其中还有一人是我堂妹。”

有他整夜巡街,竟都能被赵颜溜出家门跑到崇仁坊去惹事,赵家上上下下皆是震怒,恨不得现在就将他这个不争气的儿子赶出家门去。赵漓在家里受了一顿埋怨,心里却比家人们还要担忧,昨夜赵颜确实是从他眼皮底下逃走的,这事是他大意疏忽,如果妹妹真的因此出了什么意外,别说被赶出家门了,他万死都难辞其咎。

自事发开始,他已经在衙门里呆了三个时辰,几乎要说破嘴皮了,赵颜却始终不肯将昨夜发生的事情告诉他,而且软硬不吃,任他哀求或是呵责都无用。

到底发生了什么,能让她恐惧至此?自小一起长大的妹妹,赵漓知道对方定是因为畏惧才无法开口,可却始终都想不通事情的来龙去脉,最后只能求到了道观门前。

阿杏死得那般蹊跷,不是因为沾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又能是因为什么?

听了事情的经过,引商抱着肩膀若有所思,半天才问道,“你妹妹从始至终都没说话吗?一个字都没有?”

被她这么一说,赵漓仔细回想了一下,最后想到了阿杏的尸体被抬出去的时候,赵颜死死扒着对方的尸身,失声痛哭之余还呢喃着说一句话。

她说,“你怎么能这么死了,你还没嫁给卫二呢……”

“卫二是谁?”华鸢一直心不在焉的听着他们说话,直到这时才插了一句嘴。

可是他话音未落,便见其余三人像是看到什么怪物一样看着他,就连天灵都像是觉得好笑一样指着他傻乐,“九……九哥,你,你连卫……卫家兄……兄弟都不知……知道……”

最后还是赵漓好心跟他解释解释。卫二和卫三是亲生的兄弟,在家中排行老二和老三,卫二名叫卫钰,卫三名为卫瑕。长安城里名声叫得响的人不少,卫家兄弟则是其中佼佼者,甚至可以称得上人尽皆知,而且尽是美名。

“直言说,这长安城想嫁给他们兄弟的女子没有万人也有几千了。”引商适时的补上一句,但是于她自己而言,有青玄先生对比着,她倒是对那对兄弟没什么兴趣。

天灵还在那儿讲卫家兄弟多么有才华,相貌多么出众……对这些传言,华鸢毫不客气的翻了个白眼,轻哼了一声,加快脚步跟在引商后面往崇仁坊走去。

阿杏的尸身还在崇仁坊的邸舍里。引商也算是见惯了死尸的人了,跟着仵作一起走到近前看了看,可惜碍于道行有限,倒也看不出什么奇怪的地方来,在那屋子里更没发现阿杏的魂魄。反倒是站在她身后的华鸢仅仅瞥了一眼这尸体,就忍不住笑出了声。

引商还没来得及告诫他别在这地方胡说八道,便听他悠悠说道,“这不就是狐……算了,这事咱们可管不了。”

“什么意思?”这事牵扯到了自家妹妹,赵漓留意到他话语中的深意之后便迫不及待的走上前,那架势像是非要逼他说出口不成。

华鸢看都不看他一眼,只是懒洋洋的扭过头看了一眼引商,当发现身后的少女也是一脸困惑的望向自己之后,才叹了声气说道,“这事道士可办不了,不过你们若是真想理会的话,我倒是突然想起来,我有个姓管的朋友,是被雷劈死的。”

☆、第43章

玄从外面回来的时候,源伊澄还在卫家的府邸与卫氏兄弟品酒论诗。她轻飘飘的飞过去攀在自己主人的肩头,笑呵呵的告诉他,“城外道观的那几个道士又遇到麻烦事了,您去吗?”

“去,当然去。”源伊澄派自己的式神去盯了几日,才等到这个好机会,又怎么会错过。

“先生又是在与您的……式神交谈吗?”每每说起式神这两个字的时候,卫瑕总会犹豫那么一下,毕竟他只是个肉体凡胎的普通人,看不到对方身边那所谓“式神”的魂灵,但是在看到源伊澄对着空无一人的地方说话时,仍是免不了好奇。

卫钰就比自己的弟弟直白多了,干脆凑近了源伊澄仔仔细细打量一番,想要看出点不对劲来。

源伊澄挥挥手示意玄退下,然后捏住从半空中飘下的的小纸人塞进了怀里,这才举起酒杯笑道,“寻常人自然看不到式神,除非是那些天生便有灵力之人。”

这些话对于卫氏兄弟来说就像是志异传说一类玄幻之事了,若不是与源伊澄相熟,他们恐怕永远也不会接触这等怪谈。不过说到底这类事情与他们沾不上关系,兄弟二人都不是究根结底之人,很快又岔开话题聊起了朝中之事。

不同于闲赋在家的哥哥,卫瑕在朝中还担着司卫少卿这样的官职,虽然只是个闲职,但是卫瑕自上了任开始就拼了命的在向皇帝请辞。这倒并非是他懒于应付朝中的明争暗斗,只是实在是无法容忍流言蜚语为卫家蒙羞。

“说起来也不过是巧合,可是在这捕风捉影的世道,最怕的就是巧合。”卫钰倒是稍稍能看开一些,但是说起这些事的时候,话语中还是带了些自嘲。

关于那些流言蜚语,常在宫中和各个名门行走的源伊澄也略有耳闻。起因也不过是因为卫家这两兄弟的名声太响,两人同样姿容昳丽,又常与万安公主等人来往,甚至出入宫廷与圣人贵妃为伴,很容易就让世人回想起了当年同样名声远扬的张氏兄弟——张易之,张昌宗。

张昌宗因太平公主举荐入宫服侍武氏,复又举荐自己哥哥张易之一同成为了武氏的面首。张氏兄弟深得恩宠,从此把持了朝政大事,专权跋扈势力熏天。

而更巧的是,张易之当年就曾任司卫少卿一职。

距离张氏兄弟被诛杀还不到五十年,世人如何能淡忘当年之事,在议论现在的卫氏兄弟时也就多了一分忌讳和敏感。

源伊澄多多少少能理解这兄弟二人心中的无奈,也为他们感到惋惜过——明明满腹才华,却偏偏要顾忌着世间流言,不能崭露锋芒。

“不说这些了。”他晃了晃杯中酒一饮而尽,然后提议道,“今日天色不错,何不出去走走?”

说是天色不错,其实如今已经算是入冬了,即便艳阳高照,丝丝凉意仍然侵入骨髓。卫瑕看了一眼屋外的风景,似是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笑着摇摇头。

“走,我跟你去。”弟弟不想去,卫钰这个当哥哥的倒是当即就站起了身,命人去取自己的氅衣来。

那氅衣不同于寻常鹤氅,颜色偏浅,领边还滚着一圈白狐皮毛,更衬得卫钰面容白皙胜过女子。源伊澄虽自视甚高,甚至有些目中无人了,但心知自己至多是姿态行事风雅罢了,若是真比比容貌气度,他在卫氏兄弟面前还是要逊色许多的。

瞥了眼身边的人,即便是在这大冷天,源伊澄还是照旧掏出了他那把扇子慢悠悠的摇了摇。

与这样一个人并肩而行,更是不能忘了风雅。

两人乘了马车出行,快到崇仁坊的时候,卫钰才觉得有些奇怪,“先生为何要来此地?”

位于东市西北的崇仁坊多是邸舍,西临皇城,南临平康坊,来长安城赴考的文人学子们多会在此地居住。但是卫氏兄弟打生下来起就住在贵族云集的亲仁坊,又因名声在外家教甚严,往往不会踏足此地。

“有几个相识在此地遇上了些麻烦事,我来帮他们一把。”说起这话的时候,源伊澄的下颌都要扬到天上去了。

反正闲来无事,卫钰也很好奇他那些相识到底是什么人,颇有兴致的跟着他一起往坊内走。

因着昨夜出了人命,如今坊内已经禁止闲杂人等出入,不过守门的金吾卫们又哪有不认识源伊澄的,一见这位傲气的东瀛人又来了,便也客客气气的给他让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