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2 / 2)

渡长安 社那 3316 字 27天前

华鸢冷眼看着她作妖,这时候才伸手拽住她往自己背上一甩。两个引商加在一起还不一定能及得上一副盔甲重,他几乎感觉不到背上的重量,但是这样背着她沿街向前走去的时候,背上的人却始终都是沉默着的。若不是那时不时呼在他脖颈边的温热气息,恐怕他都要以为自己背着的是具尸体了。

现在已过亥时,再有一个时辰,这中元鬼节就要结束了。

不知是哪间道观传出的诵经声,在周围的喧闹声中带来了一丝安宁,引商听着听着就有些困了,忍不住将头倚在他的背上,一声一声的打着哈欠。

不多时,背后传来了平稳的呼吸声,像是终于睡着了。华鸢微敛起眸色,只盯着自己的脚步出神,须臾,终于想要开口时,却听背上的人突然先他一步发出了声音。

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的。

“别说,华鸢,别说……我不想听。”

☆、第41章

每年中元节,青娘从不会祭奠自己那无辜枉死的夫君,但是会和张家人一起奉祀张家的先祖。这一夜,祭祀完张家先祖之后,张伯却主动提出陪她出外走走。

“都这个时辰了,还要去哪里走?”青娘站在屋里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的男人。

张伯倒是在殷切的给她找斗篷,一边找一边还笑着,“难得没有宵禁,咱们也去外面走一走,成日呆在家里,没病也要憋出病来喽。”

张家的家境也可以说是拮据了,可是这斗篷却用了上好的布料,精心缝制出来的,为得就是给身子娇弱的青娘遮风,哪怕青娘一年到头都不会出门走走。

面前这个男人早已上了年纪,又是干体力活的,粗手粗脚好半天都系不好斗篷的带子,还不肯让青娘自己动手。无法,青娘只能依着他站在那里,含笑看他跟那小小的绳结较劲。

两人出门时已经过了亥时,还有一个时辰,这中元鬼节就要结束了。张伯扶着青娘的手,一步一步慢慢向前走着。今夜的风还不算特别的凉,有了身上这斗篷,就连青娘都没有感觉到多少凉意,反倒觉得张伯紧张兮兮的样子有些好笑,“不正是你叫我出来走走的吗?还这般担心。”

张伯只是憨憨的笑了下,“你已经在家躺了半年多了,趁着今天没宵禁才想陪你出来看看月亮,可是月亮再好看也没有你身子重要啊。”

“不就是这一小段路,哪里就会伤了身子?”青娘把手也覆在他的手上,两人依偎着彼此沿街继续往前走去。

张伯在陪身边的人说着话的时候,还要四处张望着以防有那不长眼的人冲撞了青娘,而这一张望,很快就眼尖的发现了对面那条街上一个熟悉的身影。

“青娘你快看看,”他轻轻碰了下青娘,“那是不是小引?”

一听到自己女儿的名字,青娘迫不及待的抬起头,向着张伯所指的方向望去,在看清了那个身影之后更是惊喜,“还真是引儿。”

“她身边那个人是不是她道观里的?”张伯扶着青娘往那边走去的时候,还在回想着旁边的那个身影是在哪里见到的。结果这么一回想,就想到了那个年轻人第一次登门时说张拾是短命相的事情,不由摇了摇头,“看模样不错,就是不会说话。”

听他这么一说,本还沉浸在看到女儿的喜悦中的青娘也迟疑了一下,将目光更多的落在了华鸢的身上,遥遥打量了一番,最后有些犯糊涂了,“深更半夜的,他们两个在外面这是做什么呢?”

当母亲的,在留意到女儿与一个男人单独走在一起的时候,最先想到的大抵就是这两人到底是什么关系。如今这世道民风开放,引商又是从小习惯独自生活的孩子,在外面野习惯了,青娘虽说希望她早些找个好人家嫁了,可也不希望她被一些不明不白的男人给蒙骗了。

那个叫华鸢的,青娘曾见过一面,只记得对方生了一副天上地下都少有的好相貌,可是她总觉着这人身上有着许多秘密。引商虽然有那么点小聪明,可是说到底还是单纯的可以,傻兮兮的再吃亏了可怎么办?

当母亲的在考虑儿女的终生大事时总是会想一些有的没的,患得患失,哪怕八字还没一撇呢,当娘亲的也能预想到两人成婚生子那时的事情了。

为了心中这点担忧,本来还在犹豫要不要过去打扰女儿的青娘拉扯着张伯就想过去,张伯手上扶着她,嘴上还要劝着,“慢些慢些。”

青娘可顾不上这些了,还没等走近就轻声唤了句,“引儿!”

本还在那儿与华鸢大眼瞪小眼看月亮的引商很快扭过头来,一见到自己的母亲,不由一惊,“阿娘?你怎么出来了?”

青娘也不答,只是扯着她的手,轻轻瞪她一眼,又压低了声音问,“你和他在这里做什么呢?”

这话问得倒是及时,引商刚刚才想把今天发生的事全都忘了,偏偏自己娘亲还要提醒这么一句。

有些事情,彼此心知肚明,但是一旦被说破了,就再也不是最初那个滋味了。

那时她说完了自己想说的话,华鸢到底没能开口。

可也正是因为他没有说出话来,两人只当刚刚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今夜天凉,快别在这里站着了,有什么话还是回去再说吧。”眼看着这气氛有些不对劲,张伯连忙过来打了圆场,然后邀请引商他们一起去他家里坐坐。

引商推脱不过,就连华鸢都因为张伯的盛情之邀,厚着脸皮再次踏进了张家的大门。幸好张拾不知出门到哪里逛去了,不然一定又是一场大闹。

一进门坐下,青娘就急不可耐的问起了刚刚的事情。如果说一开始她只是毫无根据的乱想罢了,那在刚刚走近这两人的时候,身为女子的直觉便明明白白的告诉了她,这两人之间定是发生了一些事情。

引商一遍一遍的与她解释着他们两人没什么关系,还半是埋怨半是撒娇的说她总是想着将女儿嫁出去。

但这次青娘坚持不理她,干脆将矛头对准了华鸢,非要打听对方的家世,有那么一股子将对方祖宗十八代都问个清楚的势头。

让引商略感惊讶的是,华鸢那样的性子,倒也能耐下心来陪青娘说这些事情。只是唯独在青娘问起他家住哪里,家里是做些什么的时候,他迟疑了一下才憋出一句话来,“我……我家住在山里。”

山里?引商和青娘面面相觑,怎么看这个人都不像是从山里走出来的人啊。

张伯的好奇心倒是被勾起来了,还往下追问着,“猎户?”

“那山头是我家的地盘。”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华鸢眼眸一转,回答得更快了一些,也信誓旦旦了许多,“山前有一条河,想过河,都要坐我们家的船,走我们家的桥,我叔叔摆渡,我姑姑在桥头卖热汤,过了桥,山里有个村子,当家管事的是我十个表哥,还有些姐姐妹妹一并跟着管账,打点家事。”

青娘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不由好奇,“你们祖祖辈辈都在那里生活吗?那外来的人呢?”

“有想来我们那里生活的山外人,自有我两个哥哥去接,可是想在我们那里生活也不容易,钱财亲人都要一并舍下,我们家的规矩严,不许外面来的人带那些身外物。而且一进来,再想出去就难了。”华鸢说得极为认真,没有半点说笑的意思,让人连提出质疑都不能。

青娘和张伯默默对视一眼,心里都在想着若是将女儿嫁到这样一个地方去,到底是不是好事。

引商总觉得这些话有些胡说八道的嫌疑,也不想让娘亲再与这人聊下去了,叮嘱青娘保重身体之后便硬是拽着华鸢出了门。

现在距子时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长安城仍旧热闹非凡,虽说这是个奉祀先人的节日,可是凡人就是有这个本事,将一切节日都过成这般热闹的样子。

引商突然就想到了阴间鬼市里的场景,比凡世的集市还要繁华,也更新奇一些。只是不知道给她买了二十包地瓜干的那个人现在如何了。

出了门之后,华鸢再没有说过话,直到快要走到亲仁坊附近的时候才站下脚步。两人总不能这样一直在外面走上一夜,引商还是要回到青玄先生的宅子留宿。

站在坊门口,她很想开口问问他要去哪里住一夜,可是华鸢已经先一步对她笑笑。每次都是这样,如果他想,他从来都不会让她付出多余的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