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1 / 2)

施言以前从不信鬼神之说,她只信她自己亲眼所见、亲耳所闻的。

但,此时此刻此地,如果不是她在做梦,那大概她就是疯了。

她死了,一睁眼,已过去了十五年?!

施言怔然之间,萧渊的目光再度落在了少女脸上。

从他的角度去看,少女稍稍打扮过,粉面桃腮,菱角唇呈现出诱人的桃花粉,精致的五官寻不出任何瑕疵,尤其是那双潋滟的桃花眼,内勾外翘,眼梢的睫羽微微上挑。

不做作,不轻浮,恰到好处的勾人。

是个尤物。

明明是个美人,可萧渊眼中没有任何惊艳之色,反而是嫌弃厌恶。

就好像是看见了卑.贱的替代品。这些年,他已经见过太多这样的女子。

见施言失神,他又冷冷道:“记住了,顾首辅不喜欢太过娇软的女子,你不可黏着他,凡事要用心机,总之先留在他身边即可。记住本王的话,否则你今晚被他剁了喂鱼,本王也不会管你。”

施言:“……”

没人她更清楚顾九年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彼时,他就喜欢强.迫她换上女装,看着她佯装娇软的样子,也甚是喜欢她缠着他。

但……

那一切或许都只是她一个人的一厢情愿。

施言拧眉。

内心以极快的速度思量了一番眼下处境。

萧渊大费周章买“她”,是为了将她安插在顾九年身边,当细作。

之所以选中了“她”,是因着这张脸像极了前世的自己。

那么问题来了,顾九年倘若真的缅怀亡妻,当初又怎会亲手杀了她?

这个美人计,八成不会成功啊。

施言的唇角溢出一抹微不可见的嘲讽。

萧渊以为自己看花眼了,再一定睛时,面前少女又恢复了懵懂无知的模样。

他忽的又露出厌恶失色,提醒道:“记住,顾首辅不喜欢太过愚蠢的女子!今晚本王也会赴宴,届时你就当做根本不认得本王。”

施言:“……”

眼下,她要回京城,她的确需要搭上顾九年的东风。

更重要的是,十五年过去了,她很好奇顾九年是否还记得被他一刀戳穿心窝了女子。

锥心之痛宛如隔日。

她更想当面问问顾九年,难道那时的情投意合,皆是他伪装出来的虚心假意?

她不是一个轻易示弱的人,老天垂帘她,给了她重生一次的机会,施言觉得……她一定会好好利用。

“王爷放心,妾身知道了。”施言乔模乔样的应下。

在没有弄清楚是敌是友之前,她不会向任何人暴露她的身份。

况且……即便她说了,萧渊也不会信吧。

施言由婢女领着走出堂屋时,萧渊的目光在她背后凝滞,直至她彻底消失。

“王爷,怎么了?可是有何不妥之处?”赵府尹道:“王爷大可放心,这一路上,卑职已命人好生调.教此女。”

萧渊摇头。

眼前却总浮现出方才少女唇间似有若无的笑意……

萧渊望着外面逐渐暗下去的苍茫天际,剑眉愈发紧拧,失神了。

****

施言走在千步长廊下,美眸中一抹锐利闪过,隐在一片昏黄的光线下,在无人看见的地方,她唇角微抿,捏着锦帕的指尖,握的死紧死紧。

对旁人而言,可能已经时隔十五年了,但对她来说,不过只是黄粱一梦。

就宛若昨日,她才嫁给顾九年,而顾九年的那把匕首也才戳进她的心窝。

疼么?

当然疼的!

疼到……疼到麻木,不愿去回想。

而她更想知道答案。

施言没想到事情会如此巧合。她恰好重生成了一个容貌类似自己的女子,而且这女子即将被人送到顾九年的跟前,就好像是上苍冥冥之中在算计着什么。

“九姑娘,一会到了酒馈处,你只管想法子接近首辅大人。”身侧妇人叮嘱了一句。

施言表面顺从点头:“省得了。”

要对顾九年用美人计,对她而言,不过是故技重施。

彼时在太学,顾九年为人内敛寡言,但学识文采俱佳,深得大学士器重,他五官俊雅,施言第一眼看见他,就觉得这少年是个有故事的人。有着与同龄人截然不符的深沉敛默。

她起初只是贪玩,一心捉.弄他,没回看他被戏.弄的耳尖发红,施言就一阵狂笑,直到有一日……他知道了她的女儿身,后来顾九年看着她的眼神就彻底变了……

****

金陵的夜来得格外迟,秦淮河畔笙箫不绝,四处画舫张灯结彩,奢.淫.浮光映在水面,又如层层叠叠,随波荡开的霞光。

隔着数丈远,于浮光掠影处,一张熟悉的脸映入施言眼帘。

是顾九年。

身边妇人又叮嘱道:“那边画舫,左侧穿着玄色直裰的俊挺男子,便是当朝首辅,九姑娘可都听清楚了?”

施言倒吸了一口凉气,才勉强稳住:“听清楚了,也看清楚了。”

说句久经世故的话,便是他化成了灰,她也能认出来了。

顾九年啊顾九年,时隔十五年,他非但没有因为时光流逝而颓唐半分。

上苍似乎格外偏袒这个男人,即便隔着数丈之远,施言也能看清男人俊挺无俦的脸,只不过,如今的顾九年再不是当年的白面少年郎。

他身上散发着权臣的冷硬气度。

这种气度绝非是寻常人能够佯装出来的,而是历经数年淫.浸官场权贵,才一步步打磨,又经日积月累沉淀,方才有的从容不迫、气场逼人。

强大的得令人晕眩。

施言以为自己能够掌控好,可真到了这一刻,还是一阵心绞痛。

她那小半生啊,少年时的心思萌动,最美的年华里,感情真挚又充沛,她拿出一切去捂了一颗种子,本以为它终会发芽生根,可到头来,摊开掌心,却是一片死寂荒芜。

“九姑娘,你还杵在这里作甚,方才来之前不是都说好了么?里面请吧。”妇人催促。

施言打定了某个主意,她很想知道顾九年看见她这张脸时,会是怎样精彩绝伦的表情,遂施施然抬步,径直朝着画舫方向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