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薇儿没听见他的话。
后半夜,贺际帆发觉她的脸颊通红,伸手一摸,烫得吓人,赶紧按床铃叫来护士,护士给她量了体温,高烧到三十九度五。
护士给她打了退烧针,贺际帆又给她做了大半宿的物理降温,直到次日清晨,窦薇儿的体温才降下去。
贺际帆几乎一夜未眠。
窦薇儿夜里发高烧虽然没清醒过来,却是有意识的,她感觉到有人在给她擦身体、敷额头,醒来看见贺际帆略有些疲惫的面容,心里滋味难辨。
贺际帆再让她吃饭的时候,她没有拒绝,强迫自己喝了半碗粥。
“我奶奶……”窦薇儿哽咽。
“奶奶在京城没什么亲人,葬礼回家办比较好,而且我听奶奶说过她之前并不想来京城,她说不想离开生活了一辈子的家乡,我想,她应该更愿意长眠家乡的土地之下,我已经安排好了,上午老人家火化,下午我们就回你的老家。”
“我们?”
贺际帆握住窦薇儿的双手,“我陪你回去,以后,我都陪着你,不会让你一个人。”
窦薇儿看着他俊美得有些过分的脸,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真挚和郑重,她忽然就感觉自己那颗没着没落的心,有了着落。
再次见到奶奶,老人家委身于小小的檀木盒子里,抱在手里,除去盒子的重量,那样轻。
世事无常,昨天之前还活生生的人,现在就变成一抔骨灰。
他们是坐飞机回去的,因为贺家的关系,相关的文件很快办下来。
叶倾心送窦薇儿上了飞机,她的身体不允许她长途跋涉,只能在机场说几句安慰的话,看着一行人的身影消失在安检过道,她才收回目光。
她经历过两位亲人离世,窦薇儿此时的心情,她深有感触。
回到家,看见家里三位健朗的老人家,她不禁觉得很幸福,有时候,亲人健康地活着,就是一种幸福。
头等舱。
窦薇儿和贺际帆的座位挨着,窦金文在两人后边。
“大嫂怎么没跟我们一起回去?”窦薇儿抱着被布包起来的骨灰盒,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奶奶出事之后,她就没见到过胡婧。
窦金文目光有些躲闪,他已经知道胡婧在奶奶出事前到过病房,隐约猜到胡婧肯定是跟奶奶说了什么,才导致奶奶吐血病发,胡婧从出事后就不见了,打电话也不接,今天早上胡父打电话来质问他是不是又欺负胡婧了,他才得知胡婧昨天就回了老家,这更验证了他的猜测。
“她……她爸昨天打电话来说身体不舒服,昨天就已经回去了。”
“那她知道奶奶去世了吗?”
“应该知道吧,我一直在忙,都没空给她打电话,不过我爸妈知道了,她爸妈肯定也要知道。”她爸妈知道了,胡婧能不知道?
窦薇儿有些不悦,既然知道了,这么大的事,怎么连个电话都没有?
她没有说什么,不想当着奶奶的面说这些叫人心寒的话。
家里办丧事所需的一切在他们到达之前已经准备妥当,该来的亲戚也都到了,窦金文的父母看见窦老夫人的骨灰盒抱着就哭,哭声好不凄惨。
不管这哭的真心有几分,场面却十分能感染人,很多人悄悄跟着抹眼泪儿,窦薇儿的鼻子忍不住泛酸。
一阵混乱之后,老人家的骨灰盒被请进灵堂。
窦家的亲戚都不认识贺际帆,看向他的眼神多了几分打量和好奇。
贺际帆难得地表现出绅士风度的一面,有人询问他的身份,他都毫不避讳地说自己是窦薇儿的男朋友。
只是,这男朋友的年纪……呃,瞧着有点大呀。
晚上守灵,窦金文的母亲趁着贺际帆去休息,悄悄问窦薇儿:“你那个男朋友是不是就是那什么大公司的那个老板?很有钱的那个?”
之前窦金文在电话里可说了,窦薇儿现在傍上了大款,是个超有钱的老板。
窦薇儿看了眼灵堂上奶奶的黑白遗照,冷冷道:“婶婶,现在说这个,合适吗?”
窦母道:“哎呦,有什么不合适的?这又没有外人,你从小就跟着我们生活,算是我们半个闺女,你找对象,我们关心一下还不是应该的?”
窦薇儿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窦父拿胳膊肘怼了怼窦母的腰,窦金文也朝她挤眼,示意她不要再说。
窦母刚要发火质问窦父为什么怼她,触及到儿子的眼神,到嘴的话咽下去。
她可以不听窦父的话,但对儿子的话却是言听计从。
与此同时。
胡家。
胡婧把自己蒙在被子里,胡父胡母好说歹劝,她都不出来,外面忽然传来一阵警笛声,她惊弓之鸟般吓得要死,总觉得警察要来抓她。
胡父看着自家女儿,心里隐隐不安。
昨天上午胡婧忽然从京城回来,一句话也没有直接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他当时注意到她身上的衣服有几点血渍,因为衣服颜色暗,不注意很难看出来。
昨天下午,他听窦家的人说去京城看病的老太太忽然吐血,没抢救过来去了。
他一开始没往自家女儿身上想,今天早上还打电话找窦金文算账,当初他就不同意女儿嫁给那个小瘪犊子,就知道那瘪三不是什么好鸟,这才结婚多久啊?就这么欺负他女儿。
可是,现在,窦家那老太太的丧礼已经开始了,远的近的亲戚都前去吊唁,自家女儿作为逝者的亲孙媳妇,迟迟不露面,这不合常理,就算她跟窦金文闹得再凶,长者为尊、逝者为大,胡婧都该过去,她这样做,不是叫人戳他老胡家的脊梁骨么。
而且,他一跟胡婧说让她去窦家帮着操持丧事,胡婧就反应很大地拒绝,显得很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