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欠钱?不可能!我家没有从生产队库里, 偷走一分一毫, 咋可能欠钱?上个月半夜里, 准备去瞅瞅, 我都被库房前那两条大黄狗,攆出去老远……”
此话信息量略大。
原来二癞子真的试图偷过粮食!
暂且放下这个不说, 对于欠队里钱的事儿, 村民们也议论纷纷。
大多数村民的计算能力不高, 当初生产队成立的时候, 他们也没听清楚一系列规定,以为干得多得到的多,但这负工分值可不在他们的预料范围内。
“张队长,二癞子家虽做得少一点,但也不是没做,咱成欠钱呢?”旁边一位身裹暗蓝色棉衣的大婶问道。
张队长早预料到村民们的反应, 他喝一口热水,润润暖暖嗓子,才耐心解释道:
“每个人都得到工分, 每个工分值算六毛钱。但大家伙每天吃饭的口粮也要钱,先得扣掉这个, 剩下才是你们所得。”
村民们面面相觑,感情队里吃饭不是白嫖,年终要算的。
只是这计算口粮的方法,比国营饭店粗糙得多。成年男子一个算法, 成年女子一个算法,六十岁老人一个算法,十岁以下孩子一个算法,三岁内娃娃一个算法。
在同样的年龄阶段,管你吃多吃少,口粮最后都是算一个价格。
张队长扶额,他也没料到队里有人竟都是负工分值。
比起部分村将大食堂建立前的口粮都算上,他只扣除大食堂建立后的口粮钱,这真的算很厚道。只是荤素菜搭配吃了不少的时间,这些口粮的价格可不便宜。
生产队的钱粮,都不是大风刮来的,且人民·币也不是碧山村私下印的,一切按规章制度办事罢了。
继续念名字,前面十五户人家,因偷懒请假勤快、或家里老人孩子多、或精壮劳动力少等原因,都是负工分值。
大多数村人们都很朴实善良。
欠钱对于他们,可是天大的事儿,丢失面子不说,心里负担摆在那里,可能疙瘩一年,一个个愁眉苦脸。
哪怕张队长劝慰一两句‘明年多干点,就还上了’,他们心里还是继续疙瘩纠结着,只想着快一点到明年,狠狠干活,把工分全都挣回来。
没念到名字的人家,紧张得发抖,也有可能是寒风刮得,他们心里将工分值算了一遍又一遍,仍旧不放心。
第十六个——
“夏丘溪……总共欠生产队九块三毛六分钱。”
夏裁缝干活最不勤快,啥工分都让给别人挣,的亏他只有一张嘴,不然恐怕欠的很多。村民们偷偷瞄向角落里的夏老爷子。
但见夏老爷子继续抽着旱烟,慢吞吞走到张队长面前,从兜里取出十块钱,放到桌子上,吐一口臭烟味儿。
崭新的十块钱,勾得人心痒痒。
村民们瞬间把同情目光收回,有手艺的人家,果然不缺钱。有好事的婆子心里一想,这夏裁缝需要个老伴不,转眼被那凶煞的目光,给瞪回去。
这臭脾气!
活该单身一辈子!
夏老爷子把零钱胡乱往衣兜里一塞,提着烟干坐回原位,看得围观村民们心疼肉疼,那可是能买粮买布的钱呐!
“夏老爷子,还完九块三毛六分钱,两清!”
得负分值的村人们投去羡慕的目光,可惜他们一下子拿不出来这么多钱。
张队长顿了半分钟,才重新开始念道:“郝大力家……十块钱!”
正的!
真的是正的!
人群中,一个黑胡渣满脸的老实汉子,冲出人群,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双手接过出纳员递来的钱。
点两三下——
一分、两分、五毛、一块……十块,队里的钱有点零,算下来,十块没错!
他挠挠头,笑得像个大傻子。
啪啪啪!
村民们发自内心的鼓掌。
接下来的结算钱,都是正的,有的多有的少,这让后面的村民总算放下心来,不要是负分值就好!
“叶利海家,总工分值九千八百八十九工分,扣除全家口粮,是五十九块七毛钱!”
这已经很高啦!
叶家老俩口干活勤快,叶二婶叶妈妈有特殊职位加成,而且叶家有三精壮汉子,要不是家里得负分值的娃娃们太多,恐怕不只这些钱。
村民们看向叶家大老爷们的目光,全是满满的羡慕嫉妒。
听到老父亲的名字,叶爸爸赶紧用双手去接,再三点清除钱后,才谢过张队长跟出纳员,小心翼翼揣到衣服兜里,等下就回家交给叶老爷子。
约三个时辰,村民们的结算才全部完成。
不出意外,最高分的是张老爷子。
然后才是张队长、白老爷子等有技术、有能力的人家。接着是叶家、黄家等壮年劳动力多的勤快人家,以此类推,直到夏老爷子此类负工值的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