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安安静静,那道打招呼的女声落下之后,就只剩下那人的脚步声,一声又一声,越来越近。
乔茵低着头看报纸,余光瞥见那人从自己身边走过去,然后在右边那个老师坐下,偏头小声说了些什么。
乔茵闭了闭眼睛,认认真真看新闻。
是另一家报社发行的报纸,她视线从标题晃下去,然后看到上头的一张照片。
照片有些黑,像素也不太高,但还是能看出拍的是前天晚上在树底下随地小便的醉汉。
关键部位打了马赛克,但是脸基本是清楚的。
旁边附了一个十分醒目的标题:男子深夜于小区门口旁若无人随地小街,究竟是醉极出现幻觉还是本身就是暴露狂。
这个新闻占的篇幅不大,后头还分析了一些其他类似情况。
有那么一瞬间,乔茵甚至怀疑这则新闻是自己梦游时写出来的。
毕竟跟她之前想的半点不差。
前头老师已经出声提醒:“有什么看法吗?”
“还可以。”
“缺点呢?”
这话是纪寒声问的。
乔茵视线偏了下,落在男人脸上,下一秒,她看见纪寒声薄唇微动,不露声色地丢了两个字出来:傅晏。
傅晏是谁呢?
她选修《新闻伦理与法规》的时候听过这个名字,北城名气很大的一个律师,官司打了数不清多少场。
纪寒声提示地不算太明显,但是一把这看似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和事结合在一起,乔茵眼前有什么东西一晃,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旁边已经有老师开始重复这个问题:“那你觉得有没有缺点?”
连人家脸的马赛克都没打,纪寒声刚才又提醒她专门打官司的傅晏……乔茵咬了下唇角:“容易……吃官司吧。”
第8章 滚一边去的意思。
她还记得之前上《新闻学概论》的时候,徐教授也提到过,现在最容易惹官司的两个职业,一个是医生,一个是记者。
都是吃力不讨好的活。
换句话说,现在还愿意傻不拉几来跑新闻的,可能不是脑子被驴踢了,就是家里不差钱的富二代。
乔茵心想,她和纪寒声两个人好像都占齐了。
都是脑子被驴踢了的富二代。
乔茵也不确定自己的回答搭不搭边,她的心思从面试上头飞出去了一缕,直到面试的老师轻点了下头后开始下一个问题。
这次简单了不少,都在她昨天准备的范围之内。
几个人一边问一边拿笔做记录,几分钟过去,整个办公室的人几乎都是整齐划一的姿势,一边推眼镜一边写字。
只有靠窗那人随意坐着,微低着头在看手机。
时间就这么在一问一答中飞速过去。
“最后一个问题……”其中一个看起来四五十岁左右的男老师喝了口茶水,脸上表情比其他几个温和一些,“新闻人需要具备的素质我相信你自己很清楚,如果是你,会不会写这条新闻?”
办公室落针可闻。
乔茵盯着问话的老师看了几秒,然后才点了下头:“不过我应该会全部打马赛克。”
刚才看了半天手机的人突然抬了下眼。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过于自恋,那人视线一扫过来,乔茵就觉得他在看自己,她垂了下眼睛,硬着头皮接着说:“社会问题从来不应该仅仅是根据某一个人来反馈的……换一句话说,每天每个地点都可能有人在进行同样的社会活动,但是单单把那个人拎出来写一条连码都没打的新闻,我觉得完全没有必要。”
传播媒介的力量永远是无法低估的。
舆论猛于虎,报纸从昨天发行至今,指不定已经激起了多大的水花。
因为来面试之前完全没有思考过这种问题,一段话说下来难免会有不少纰漏,乔茵甚至觉得自己的声线都颤了下,一直到最后几个字才又稳定下来。
“本周五会出结果,人事部门到时候会有通知,”几个老师已经开始收拾东西,最后问她问题的男老师端着杯子站起来,“不过收律师函被起诉也是常事,不用太害怕……我们报社有法务部的。”
他越看越这小姑娘就越觉得有意思,进来的时候还波澜不惊的,结果一说起刚才的问题,鼻子上都开始冒汗了。
“小纪也收到过律师函……”男老师还在开导她,转头看了眼当事人:“是吧小纪?”
简单两句话,办公室里的几个老师很快把目标转移到了纪寒声身上,包括手心汗还没干的乔茵。
“为什么要起诉你啊?”
“听说是因为那次跟着的摄影记者把那姑娘拍成了表情包。”
有人八卦:“那小纪败诉了没?”
纪寒声皱了下眉,推开椅子起身:“撤诉了。”
“撤诉干什么?私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