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还有几道小炒,比如鲜香的虾仁豆腐、爽口的清炒笋片、一瞧颜色就下饭的鱼香肉丝、酸爽可口的肉末酸豆角,还有个气势慑人的辣子鸡丁。
汤是道色泽干净又火候够足的玉米莲藕排骨汤。
除此之外旁边还用小炉温了壶酒,谢迟凑上去嗅了嗅,明显不是叶蝉爱喝的甜酒,那就是给他备的。
他好笑地在旁边端详了这一桌子菜半天,心说不就是入朝听个政吗?以后他每隔五六天都要去一回,她难道打算每次都给他这么来一回?
正腹诽着,叶蝉打帘从卧房里走了出来,抬头一看他:“哎,你来啦?”
“嗯。”谢迟笑瞧着那壶酒,“什么意思?酒壮怂人胆?”
叶蝉:“……”她瞪着他,一想又说,“也对……”
谢迟:“?”
叶蝉讨好地抱住他的胳膊:“我看你这几日心事重重,觉得你压力大嘛。所以想让你喝点酒轻松轻松,再吃顿好的,明天好好办正事去!”
——再吃顿好的?
怎么听着跟要上法场似的……
谢迟看在水煮鱼的份儿上没继续逗她,让下人把孩子们喊了进来,一道开吃。
那道水煮鱼元明和元昕都不能吃,元显元晋各自尝了一筷子就喊着辣不再碰了,叶蝉和谢迟便吃了个痛快。
不过元显元晋都很喜欢辣子鸡丁,可能是因为这里面用的辣椒不太一样,辣味没有那么重,鸡丁经过油炸又格外香,兄弟俩一边吸凉气一边吃个不停。
……于是在晚膳之后,叶蝉让小厨房上了一壶消火的凉茶,大家一起认认真真地喝了下去。
担心明天要烂着嘴角上朝的谢迟还额外多喝了一杯,喝完之后咂着嘴感叹:“今天那道水煮鱼真不错!”
叶蝉扑哧一笑:“那以后咱俩背着孩子们开开小灶,专吃他们不能多吃的东西。”
话音没落,她就感觉到了元显元晋幽怨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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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中,皇帝在入夜时批完了奏章,盥洗后进寝殿躺了下来,快睡着时又忽地想起宗亲入朝听政的事。
他便让人把最初拟定的单子又取来看了眼,草草一扫,数算出了明天是哪几人进宫。
一个亲王世子、三个郡王,外加谢迟。
于是前头的“勤敏侯”三个字显得格外显眼,皇帝看了一会儿,竟莫名地想笑。
然后他摇了摇头:“傅茂川。”
“臣在。”傅茂川走上前,皇帝把脸上仍还残存着几分笑容,随手将那本名册一递,“去,让礼部拟道旨,加封勤敏侯为敏郡王。”
傅茂川惊了一跳。
他左看右看,都觉得陛下仿佛只是一时兴起?他跟了陛下几十年,从未见过陛下因为一时兴起封爵。
皇帝摆了摆手:“去就是了。朕早已经把这爵位许给了他,何必非得拖着。”
“……是。”傅茂川还是应得很迟疑,直至退到寝殿门口时他都还竖着耳朵,怕皇帝反悔,再有别的吩咐。
不过并没有,傅茂川于是只好退出殿门,前去传话。
寝殿里,皇帝倚在床上静了少顷,悠然地吁了口气。
他当了这么久的皇帝,近几年时常会想,自己还有多少寿数继续坐这个皇位。在这种数算里,他有时也会回思过往,继而觉得这皇位坐得实在疲惫,因为他一贯把自己束得很紧。
他想当一个明君,但明君真是难做。他一辈子都没敢松气儿,到头来……
到头来他不争气的儿子让他绝了后,事情说不由得他左右便不由得他左右了。
是以近些天,他的心绪都很乱。他想谢迎、想元晰,偶尔也想想谢远。可是故去的人再多想也没用,他也时常有一些犹豫,问自己能否在这最后的命数里,活得稍微自私一点。
只要一点就好。他不会去建酒池肉林,也不会烽火戏诸侯,更不会做出什么残害忠良的恶事。
他只是想让自己舒心一些,在不会伤及旁人的分寸里,多给自己一点空隙。
所以,前天他下旨把先前放在寝殿里的十二颗夜明珠送进了皇陵给元晰陪葬。那是元晰喜欢的东西,小孩子不懂太多,只觉得夜里亮晶晶的很好看,可他当时虑及元晰是未来的储君,生怕把他宠坏,就没有给他,还给他讲了一堆关于玩物丧志的大道理。
昨天,他由着自己的性子暂且搁下了奏章,在皇后的灵位前喝了一壶酒,跟她说了一晚上的话。她离开他快十年了,这十年里他真想她啊,可是他不敢在她灵前驻足太久,因为案头永远有那么多奏章在等他。
昨天得以去跟她说说话,感觉真好。他问她,阿迎还好吧?见到元晰没有?阿远应该也在那边了,不过我让人把他葬得远了些,怕他气你。
唉,梅氏的事,你劝劝阿迎。我知道阿迎对她没那份儿心,可是她守了阿迎好多年,也不容易。
哦……你跟元晰说,让他别害怕,轻松点。这孩子活着时很少玩乐,让阿迎这个当伯父的多陪他玩玩。
还有,你可别先去投胎啊,再等我几年,快了,咱一道走。
——说完这些,他心中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虽则虚度了整整一个晚上,可他觉得真是畅快。
所以今天,他想再任性一点,做一点自己想做的事。
可他想不到还能为儿孙做什么了,他们都在阴间,想待他们好真难。所以这恩典就给谢迟吧,那孩子不错,让他明天以郡王的身份入朝,免得他觉得自己矮人一头。
皇帝轻松地舒了口气,沉闷的心情好转了不少。
他要好好地过完这几年,好好地把这储君选出来,再好好地去见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