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音有着第一手的信息,当然写的格外耸动具体,甚至就连“少帅当时眼带泪光,说只要‘找回家母的遗物,愿出百倍之数’”这样的话也登载了出来,简直是见者就觉得他特别有情有义,特别孝顺又宽和啊。
没错,这就是瞿凝的计划:如果他们私下寻找太困难,那么就索性把事情闹大,发动所有人一起找,现在八卦广为流传,谁都知道了邹氏曾经的嫁妆是小叶紫檀家具,如今唐少帅又有地位有权势有钱财,那曾经的买家,要是知道了这件事,说不定会自己送上门来的吧?
至于汪家,既然汪管家当时参与了这件事,那么他们全家就都不无辜。
古语说“父债子偿”,汪管家想要用死亡了结这件事,本身就是想利用唐少帅的面热内冷,和他年少时的感情。
唐少帅或许有那么一时心软,但对瞿凝来说,她却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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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的一声脆响,原本是软质地的报纸卷成一筒掼在地上,却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声音,显然,那个扔报纸的人心里的愤怒有多深。
他身后,身段儿丰腴的女人伸手轻轻敲着他的肩膀,声音柔的像水:“老爷,别气了。少帅这是不懂事儿,年轻气盛,不知道妥协,才会这么一条道儿走到黑的。咱们少帅本就是个重情谊的人,他许是觉得姓汪的死的冤枉……”
“这个逆子!”中年男人呼哧呼哧的直喘气,气的一张脸全是黑的,“你也别给他脸上贴金了,我一看就知道,这不是那逆子的手笔,他还想不到借势这一层!那逆子素来是个宁折不弯的性子,要说这事儿,我看八成是我那好媳妇怂恿他的!皇家不就最擅长这么一套?”
“老爷……”女人腻声摇了摇他的手臂,将脸靠在他的胸膛上,痴痴的凝望着他的脸,这种神情,极大的激发了他的怜惜之心,“反正这事儿,枝节都抹得干干净净,这么些小手段,是不管用的。做父亲的,总得多包容孩子几分,您啊,就别跟少帅计较了……”
男人的脸色渐渐从盛怒转为平静,他从鼻孔里“哼”了一声,又往那团成一团的报纸上看了一眼:“看来,都是我太惯着他们了。年轻人,到底是不懂事儿……”他咬了咬牙,眯起了眼睛,仿佛是自言自语的低语道,“得给他们找一点儿事做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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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汪家事后,瞿凝和唐少帅都对大帅多了几分芥蒂,不过日常相处,还是一如之前,大帅显然也是看过报纸了,但对他们还是那么一副笑呵呵的中年乡绅的样子,对瞿凝还格外慈和。
瞿凝简直要在心里叫绝了,因为每次哪怕她瞪大了眼睛像放大镜或者探照灯似的高光照射注意这两个人的相处,瞿凝也还是根本一点儿也看不出来,那个唐大帅必须得弄死唐夫人的原因。
哪怕在外头,谁都知道唐家军中已经有了各自的派系,哪怕暗中清楚唐爹有意思要迎娶新妻,但毫无疑问的是一点,那就是他对这个儿子的看重是真的,不容置疑的真。
两个人的五官上也颇有相似之处,唐大帅虽然因为中年之后发福的关系,脸上显得微丰而五官略略变形,但任是谁,也一眼都能看的出来这两人之间的血缘关系。
在那一天的难过悲愤之后,唐少帅便再没有露出过分毫真正的情绪,平静的就好像这桩悲剧从没有发生过一样。
就连在唐大帅面前,也是一贯的扑克脸,该应的就应,该拒绝的就拒绝,一切处事,一贯的对事不对人,公事公办。
要不是那天见过他失控的模样,瞿凝几乎要怀疑,自己根本没经历过嫁妆不翼而飞这件事了。
不过另外一方面,查找嫁妆下落的事情,却又进展的格外不顺利。
也许是因为年份实在过去太久,而当年的当事人,又都在战乱里死的死,走的走,各自流散,不知身在何方,所以要寻找那些东西的下落,实在并不容易。
好在唐少帅还记得其中几件东西的模样和名称,便天南海北的找人在商业圈子里打听下落,巡捕房那边也将这件事正事立了案,将唐夫人的东西列为赃物,天下通传,要经手人自首,但不管是哪一方面,暂时还没有消息。
他们谁都知道,这件事情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翻出结果来的,以唐大帅的能力,要是连“斩草除根”,掩埋痕迹这两点都不好的话,也就不可能走到他今日的地位。
他们还这样年轻,当然等得起,谁知道,这件事不可能就这么算了,迟早,都会有一个交代,有一个结果。
另外一方面,这些日子冯家兄妹两在京都格外活跃,在唐二小姐婚约既定之后,冯思平还托冯思嫒送过某些带有暧昧含义的礼物给她,唐依柔接了,但旋即就在跟瞿凝报备过之后,从官中支一件差不多价值的回赠。
或许是因为在她们这里吃了个闭门羹的关系,旋即,冯思平就常常出入宫廷,而在这之后,在京中,目前最炙手可热流言蜚语满天飞的一对璧人,则是变成了冯思平和瞿凝的妹妹,瞿欢。
据说,连宫中的皇帝,都对这件联姻的亲事乐见其成,正因为双方家长都已经有了联姻的默契,所以原本应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瞿欢才得以常常携手冯思平,参加各种慈善活动,以及各种外交活动。
作为当时二分天下的势力之一,冯家并不缺钱,所以瞿欢身上的穿着打扮,每每珠光宝气,成为了京中一道亮丽的风景,还上过一两次《知音》的流行风向标。
瞿凝好几次看着黑白照片里瞿欢挽着身边男人手臂的皓腕和脸上笑颜如花的表情,就忍不住的暗暗叹息:她这个妹妹,看来是注定要和她走到对立面去了啊。
就在这种种纷繁的人事当中,她第二次见了唐克斯。
这位杜克家族的直系成员,这次终于带上了诚意:“少夫人,为了表示我们谈判的诚意,我们先附赠您一个消息,那就是你们国家的皇帝陛下,估计会在本月,跟日本方面谈妥二十一条。”
瞿凝差点从椅子上站起来,声音不由自主的带上了一抹尖利。
这个消息,让她无法淡定,无法维持一贯的“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冷情:“杜克先生你说什么?不该啊……”之前皇帝的确有意重签二十一条,但那时候,已经迫于京城强大的民意压力,和到处的游行示威停止了。
如今却说本月内必然签订?
这又是为什么?
她脑子里忽然电光火石的闪过了一个念头:冯家!不知为什么,她就是忽然能肯定,冯家这一次上京,就是为了这件事情来搅混水的!甚至冯思平一直做出要跟瞿欢成婚的态度,也是为了这个!
说本月之内,而这个月,只剩下十天了!
眼看着她脸上露出了震惊的神色,唐克斯耸了耸肩摊了摊手:“其实如果要说确切一点,我们听说要签合约也就是这两天的事情了……不过看起来,少夫人你虽然是皇帝的妹妹,但也不那么清楚家里的事情啊?”
看着对面的男人脸上流露出来的一分微微的得意,瞿凝眯了眯眼,恢复了镇定,慢慢的维持着意态,稳稳的坐了下来:“我们国家有句话,叫做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娘家的事情……算起来的确和我关系不大了。”
☆、第69章 中西〔4〕
瞿凝的脸色很不好看,显得燥郁了片刻这才恢复过来,点头对唐克斯道:“杜克先生既然带了这个消息来,那么我也不卖关子了。我且先问您一个问题,现如今pv是仗恃着什么条件,才能跟你们拉锯商谈的?”
唐克斯沉默片刻:“品牌,品牌价值。”
他稍稍一顿:“你们中国人有句话,叫做瘦死的骆驼比马大,pv也是一样,就算口红被爆出了重金属中毒的问题,他们旗下还有另外一系列的子品牌,比如肥皂和洗涤剂,尽管市场份额萎缩,但终究还有很大的品牌价值。”
瞿凝点了点头:“所以若是口红的负面影响延续到它们底下其他的子品牌领域,导致股价继续下跌,等到它们的品牌价值被折腾完了,怕你们杜克家族,也没有了入股的兴趣了吧?所谓投鼠忌器……哦,就是想抓老鼠又怕砸了玉瓶,大概就是说你们现在的状况了吧?我想,你们家族大概不是没办法继续折腾pv,但想要控股,却又不是简单的打压就能做到这么简单能做到的。”
唐克斯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叹了一口气。pv前几年在美国本土的市场占有率很高,以口红为代表的化妆品是它们旗下最赚钱的品牌之一,但没了这个,要是它们舍得壮士断腕,照样是能发展下去的,所以对于杜克家族这样想要稳稳当当的控股,不伤和气的进驻渗透来说,要是真闹得鸡飞蛋打,就反倒不美了,瞿凝说的,正是他们反复商定依旧无法解决的问题:“不瞒夫人,我们头痛的,也正在于此。”他微微侧身,几乎是下意识的带一点希冀的看向瞿凝,“夫人既然看到了这一点,那么您到底是有什么妙法儿?”
瞿凝微微一笑,翘起了二郎腿来,看向对面的男人:“我也没什么妙方,不过,我手里如今有一批华夏的品牌……补充一句,全可以打出‘古国御用’名号,比如说其中一个化妆品的牌子,我可以保证,所有用料全部天然,胭脂无毒无污染,保证不会出现任何的重金属中毒问题,”她唇角的笑容狡黠而通透,“我记得数十年前,那位号称‘华夏公主’实际上是个□□的女人,在英国都被册封了爵位,那么现在,得到我亲口保证的那些品牌秘方,又值什么价呢?”自邬记以来,由那位邬少牵头,再加上邬记这些日子赚的钵满盆溢做了个“生招牌”,瞿凝手里排着队想要上《知音》广告的大小商家,几乎占了上京城的一半。
她虽没时间一一和他们商谈,但这些商家都已经经过了金允珠的拣选和背景调查,有几家本来以前就是做皇商的,质量什么的就更是信得过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