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丽丝回想起了自己看过的,那个流掉的孩子的模样,眼光落在了那一行“警惕重金属中毒”的字上,又看过后方的“如何鉴定你的口红是否带毒”的验证方式,几乎是急急忙忙的从纤长的手指上褪下了一枚白金戒指,将口红涂在了她自己的手背上,然后用戒指在口红的颜色上方反复的擦拭。
一边来回的擦着,爱丽丝的脸色越发的难看起来:她手里戒指上粘着的口红,几乎是完完全全的变成了黑色!可怕的,让她触目惊心的,反复想到她当日四肢蜷缩皮肤青黑的孩子的模样的那种黑色!
这也是这份报纸上说的,铅元素过量的口红才会有的情况!
爱丽丝之所以会选择跟老公来遥远的远东“吃苦”,就是因为她怕自己的地位不保。
会在孕期还化妆涂擦口红,也是因为害怕失宠的关系。
但流掉的那个孩子,已经让他们的关系一度降到了冰点---公使责备她非要跟来远东,导致她水土不服才会流产,而她也只好默默承受,这两年多以来,谁体谅过她内心的自责和无法克制的压力?
现在忽然知道了一切的罪魁祸首,爱丽丝简直恨不得将制造这管口红的pv日化公司给告到倾家荡产!
不过爱丽丝旋即慢慢恢复了理智,她在场中环顾了一圈,发现那些中国的夫人们用的大多数都不是口红,而是她曾经见过的胭脂,那种颜色太暗淡,她是不太喜欢的。反而是瞿凝唇上的颜色带一点点粉嫩的桃红,十分自然又鲜艳,衬得肌肤格外雪白,漂亮的反倒是叫她觉得比纯正红色的口红更好看一些。
而这个女人,是亲手炮制出这篇报道的幕后主使,爱丽丝知道,她用的肯定和她们不同,她索性追问道:“少夫人,您唇上用的又是什么呢?”
“这个?”瞿凝笑了一笑,等的就是她这句话,“这个是我自己制的,”她叫人送了一份上来,又让爱丽丝当场验了毒,笑道,“纯天然,虽说制作过程麻烦一些,不过好用得多。”
爱丽丝他们还待追问,瞿凝笑着敲了敲她手里的报纸:“过程繁复,别说有些名词我实在记不得要怎么说了,就是我现在勉强记起来了,到时候你们回去想,也未必还记得,不过,下一期报纸,我到时候就会叫那些记者把我的秘方记载上去了,诸位若是有心,记得购买下一期的知音就好。”
爱丽丝等人一口就应了,承诺不迭:“那就多谢少夫人了。”
倒是有人追问:“这英文版,每期都有么?每期都能翻译的这么好嘛?还有,我们要怎么购买?”
瞿凝这时候把一旁边一直在静静听着她们说话的金允珠拉了出来,赛金花作陪翻译,叫她们自己讨论“国外销售渠道去了”:“这是我们的金主编,具体的事儿,你们就得和她谈了。”
除了这第一期的试水版之外,英文版的订单,今天就谈出了上万份---当时光光华夏的租界,就有数以万计的外国居民,他们当中,大约有四五分之一的女性,而这些女性,基本都是看得懂英文的。只是她们这些人,等闲不会购买一份中国人办的报纸罢了,瞿凝今日能够获得成功,倒是一份极大的意外了。以致金允珠拿到了雪片一样的订单,还有些晕晕乎乎的,去找瞿凝的时候,简直是按捺不住她跳的简直要蹦出胸膛来的一颗心了。
瞿凝回到了那批华夏夫人们中间,她们停了本来的笑语,笑着问瞿凝道:“少夫人,您方才和那些洋人们在说些什么呢?叽里呱啦的,我们都看不懂,只是她们看你的眼光,倒是叫我们觉得稀奇呢,那批平日里眼高于顶的洋鬼子,也有那样看人的时候呀!”
瞿凝对这些夸奖吹捧一笑置之:“雕虫小技罢了。”
有人追问:“您还没说呢,您方才给她们看了什么?可不能厚此薄彼呀,那些洋人们有的,咱们难道没有这待遇不成?”
这追问倒是正中了瞿凝的下怀,她腼腆的笑了一笑:“诸位夫人大概还不知道吧,今儿个非但是我第一次开宴,同样,也是我手下的报纸,第一天发行的日子。”
有消息灵通的一下子就“啊”了一声低呼出声:“难道说今天报业那边闹得沸沸扬扬的,就是少夫人您办的报纸?”
瞿凝定睛一看,说话的那位是个年纪比较轻的妇人,她是认识的---专门分管报业这件事的林志森的妻子。
在当时,报业是有《临时新闻通讯法》的---传媒,是一条规矩很多的高压线。
报纸上头,很多事情是不能写的。
而林志森这个主管,就好像后世的某署一样,就是专门负责将某些不符合规定的报业一刀切的。
就好像《临时新闻通讯法》上头有这样的条例:涉及到国体的,对如今的君主立宪制有所诋毁的报纸,一概不予发行。
所有报纸在发行之前,必须到报业共治会报备将会报道的方向,超出大纲的,一律不予发行。
种种桎梏,十分严格。
瞿凝心里闪过了某个模糊的念头,面上的笑容却亲切甜蜜起来:“原来是林夫人,怪道消息灵通呢,对了,林夫人看过我手下的报纸吗?”
林夫人笑得有几分尴尬:“还没有,只是外子提过一两句,说少夫人特别有才。”
“呵,这倒是过奖了。”瞿凝像是不好意思的低了低头,这时候旁边另外的夫人们开始七嘴八舌的说了,“少夫人,啥报纸啊,快拿出来咱们一人买一份呐,要是少夫人早说,咱们一早就定个十份八份的,也算是给少夫人捧场了。”
瞿凝内心简直要“呵呵呵”了:要真是那样定个十份八份的,拿回去干什么?做草纸还嫌油墨脏呢。那才是浪费了她印刷的心血和成本啊!
还好没有,还好她有先见之明。
瞿凝心里一顿“呵呵呵”,一边被她们催着,就一人给了一份报纸,笑道:“各位夫人莫急,我办这个,本来就是兴趣,倒也没想着赚钱,这个月,都是免费的。各位今儿个若是看了觉得有意思,等真正开始征订了,各自订上个几年的份,我也就满足了。”
她口气谦逊,话里的意思却有种淡淡的自矜的傲然:我的东西,不愁卖不出去。你们要说给我面子,就不必了。赏脸就看看,不赏脸也没什么。
一圈人面面相觑一番,心倒是愈发的像百爪挠心了,痒得难受:她这么有信心,难道真是好的天上有地下无?
一时之间,一圈女子都低了头,去看她们手里捏着的薄薄的刊物。
作者有话要说:宴会这段会比较的长。
因为涉及到的东西比较多。大概有那么三四件事吧。下一章开始虐云师长。大势之下,直接压死不解释。
至于为什么就口红蜜蜡写一堆么……这是商战戏份的开端啊。你们能猜到我要写哪部分的商战吗?
☆、第51章 咬钩(3)
相比较之于情感更为外露,做事更为直接的外国人们,在场的华夏贵妇们都更擅长掩饰。
所以尽管她们对这薄薄几页纸内部的内容更感兴趣,但等真的拿到了报纸,却是顺着版面一版一版的看下去的。
这一看之下,立时就有人放不开手了。
和她们平时看过的《大公报》,《大华夏》之类的报纸相比,这版《知音》,完全切合了女性情感,时尚,娱乐和八卦的需求,从报道的方式到印刷,都让读者一看之下就被吸引住了。
不同于一般报纸拿头版来报道国际时事和国内大事,知音的第一版,一眼望去就是两张比对鲜明的照片:左边笑容满满的女子手抚小腹,容貌娇美,一身女学生装,在孕味之余又有几分楚楚可怜的清纯,一眼就看得出来,春风得意,志得意满。照片上头画了个箭头,别有用心的指向她的小腹,写了两个字的批注:新欢。
而右边则是面无表情的,容色枯黄的女子抿着嘴唇,向前伸出了她的手---那双手,占据了大概1/5的画面,上头全是水泡疤痕和冻疮。女人身上只穿着一件朴素的不能再朴素的衣服,无论是样子料子或者做工,都不能跟左边那张照片里的女人相媲美,不对,应该说,两者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上才对。而这张照片上的箭头,则是直指女人那双叫人触目惊心的手,两个字批注曰:旧爱。
光光这两张照片的鲜明对比,就叫这些读着报纸的夫人们,忍不住的唏嘘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