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不愿意,就当我没说过。”
见汪孚林耸了耸肩后说出这么一句话,程任卿想想之前汪孚林提到自己差点坑了余懋学,做事不计后果,不怕毁誉,但骨子里却还有些豪侠仗义的他立刻也顾不得这是不是其中有诈了,把心一横答应道:“好,我就说是冒称婺源官家子弟游说府尊,见事不可为便投案自首。”
姚辉祖登时舒了一口气,平心而论,他恨不得宰了这个害得自己提心吊胆的程任卿,可身为徽州知府,他眼下要应付的事情已经够多了,不想再给自己添一个大麻烦。于是,他立刻开门叫来两个师爷吩咐了几句,见他们听到之前款待的是府衙海捕文书上通缉的程任卿,全都大为意外,他少不得暗自提点了两句,果然响鼓不用重锤,两人全都聪明地放过了先头一茬不计较。
可其他的可以不管,只想起那个曾经与其春风一度的女先儿,两个师爷登时就有些头疼。
谁知道程任卿坦然出了书房时,却是淡淡地说:“之前在官房,我不过是掏钱让她演戏骗你们而已,我可没碰过那女人。”
此话一出,两个听壁角的师爷登时脸色颇为精彩,可如此一来,收拾善后就更容易了,他们立时按照姚辉祖的吩咐,去叫了府衙刑房司吏以及快班捕头进来,把程任卿给押了下去。至于姚府尊不知道什么时候请了汪孚林来,他们当然不会傻愣愣地去问,全都当成没看见,等到之后听说姚辉祖亲自叫了一乘四人抬的轿子来停在书房门前,又吩咐把人送回了歙县城中县后街汪家,他们也是丝毫没有去打听的**。
有些事情知道了还不如不知道!装傻充愣扮糊涂,在很多时候都是自保的不二法门。
县后街的汪家宅院里,汪道蕴和吴氏夫妇今天突然从松明山杀过来,原本打算打儿子一个措手不及,结果两人却反而被之前那一系列突发事件给弄得心烦意乱。直到汪孚林和小北一同回来,焦躁地等在后院正房的老夫妻俩这才终于松了一口气。眼见儿子儿媳好端端地出现在眼前,汪道蕴一个眼神让吴氏带着儿媳到东次间里去说话,自己则是留着汪孚林在明间,气呼呼盯着人看了好一会儿,最终满腔怒火却化成了一声长叹。
“双木,你就不能少让我这个当爹的担惊受怕一点吗?”
这个很久没再听到的乳名叫出来,汪孚林顿时也有些百感交集。他苦笑了一下,这才无奈地说道:“爹,有些事不是说撂开手就能撂开手的。不说别的,现在歙县衙门里那位薛县尊,显然对县衙中三班六房那旧班底很不满意,又打算踩着松明山汪氏建立自己的政绩,甚至还明着打义店的主意,若是我按兵不动,任由人踩到头上来,那么当初我在徽州府得罪过的人,岂不会有样学样?至于我出去奔波,那也是为了让歙县乃至于徽州府长治久安……”
“够了够了,我又不是那位姚府尊,不想听你这些长篇大论!”
汪道蕴没好气地打断了汪孚林的话,可看着眼下比自己还要高的儿子,他那满肚子训诫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也只能继续叹气道:“你去年考中进士,人家都是好好的去当官,却偏偏你在辽东和京师惹出了那么多事情,而后归乡养病。可你真的安安分分修身养性一段时间也就算了,却偏偏又掺和了这么多事情。我之前问过那几个跟着你的人,也听说了你在外头的名声,灾星两个字可不好听,你说哪个上司希望下头有个灾星,哪个下属希望头顶灾星高照?”
没想到汪道蕴竟然会把灾星两个字给拿出来说话,汪孚林顿时哑然。他当初掣出这个名号,有时候是为了增强一下自己的凶威,有时候是为了推脱去自己不喜欢的衙门当官,可细细想一想,他还真是犹如行走的灾星,到哪总得弄出点不太平的事情来。可这能怪他吗?他只是不愿意忍气吞声而已!
“归根结底,你就是锐气有余,沉稳不足,虽说你名义上为人师,为人父,可要真正说起来,金宝也好,秋枫也好,全都不是你自己教的,那是靠的方先生和柯先生。我和你娘虽说盼着抱个嫡亲的孙子,可也不是非得催你和小北。从今天起,你给我好好呆在家里修身养性,除非姚府尊那边再派人来请,否则你就给我好好教金宝和秋枫,还有你那个小舅子!”
面对这样变相的禁足令,汪孚林登时目瞪口呆。急中生智之下,他想起了秋枫的身世,赶紧把想要为其找家合适的同族人家过继拿出来当成出门的理由,谁知道直接就被汪道蕴给堵了回去。
“这又不是什么难事,我去就行了。你也别以为你老爹什么都办不好,我回头拖上你舅舅一块去,他办事仔细,不会出纰漏的。”
能用的理由都没了,汪道蕴连他的舅舅吴天保都给拖上了,汪孚林还能如何?不论怎么说,这位都是血缘上的父亲,他唯有无奈投降。然而,汪道蕴却还多添了一句:“我和你舅舅去办秋枫那件事,你娘就留在这里照应你和你媳妇。你不用担心小妹,她一个人在松明山学着打理田庄和家务,再说同族还有两个小姊妹过去给她作伴,当家作主的她别提多乐呵了。总而言之,你给我先老实几天!我可不希望回头锦衣卫又或者东厂的人出现在咱们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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