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竹匆匆进屋,面对一大堆探究的目光低头屈膝行礼,继而就快步来到小北身侧,快速低声言语了几句。还没听完,小北就怒喝了一声道:“没王法了吗?怎么有这种无耻鼠辈!”
听到这话,葛氏不禁眼神闪烁,当即笑问道:“汪大奶奶,可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有劳关切,家里倒是很太平。”见众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自己身上,小北就索性站起身来,淡淡地说道,“却是京师刚刚出了一桩奇闻。大兴县令杨县尊派人去都察院试御史王世芳家,说是有女子告他在去岁应考期间眠花宿柳,这也就算了,顶多不过是荒唐罪名,可他却千不该万不该骗了人家女子的体己私房一走了之后,还冒名谎称自己是我相公!若不是那女子找到了他遗落在外的文章,和自己那留存的做了比对,只怕我相公就要无故背了个污名!”
听到前半截时,葛氏的脸色就变了,等听到后半截,她不禁又惊又怒。虽说小北提到的人既不是她丈夫也不是她兄弟,和葛家也谈不上多大关联,但都察院三个字却触及到了她敏感的神经。而就在这时候,下头却传来了一个极其尖利的声音。
“胡说八道,你这是血口喷人!”
“冯**奶反应这么激动干什么?”史元春皱了皱眉,立时对碧竹问道,“大兴县衙难不成派了捕快去抓人?”
小北也有些狐疑地瞥了那女子一眼:“说是顺天府去王家门前当众读了状子,让王侍御限期去县衙把事情说清楚,否则杨县尊就要据实上奏了。”
听到这里,坐在末位的妇人终于神色大变,身子猛地摇晃了一下,险些坐不住,却是再也说不出话来。看到这光景,小北当然不会在王家继续停留,歉意地向杨氏告辞,而杨氏挤出一丝笑容之后,请了史元春把人送出去。而她们这一走,葛氏立刻上前搀扶住了刚刚那质疑的女子,低声劝慰道:“事情八字还没一撇呢,你可千万别当真,肯定是小人污蔑……”
“肯定是的,肯定是的。”那女子神经质似的连声念叨,这才脸色悲愤地说道,“王世芳很得爹爹赏识,马上就要娶我妹妹了!”
而史元春和小北一路往外走的时候,小北突然轻声说道:“以后外头的事情你不要管,有什么话只管和你家相公说清楚就是。至于你家大嫂若还觊觎你那点钱,你就索性拿出来交给你婆婆,反正王家有的是钱,总不会吞了你的。”
史元春已经隐隐体会到了某种危机,那不是萦绕在她身上,而是仿佛萦绕在两家之间。刚刚在正厅中的时候她就隐约感觉到了,婆婆杨氏虽说一直很少言语,却仿佛是偏向大嫂葛氏那些人的,换言之,希望的是拉拢言官。否则,又何必在她邀了小北的时候,却还允了葛氏请那些昔日手帕交来?此时此刻,她忍不住紧紧攥住了小北的手,声音第一次多了几分惶惑。
“小北,如果将来……”
“什么将来啊,汪孚林那家伙还没当官呢,他那次在司礼监秉笔太监张公公面前都撂下狠话了,就是当官也决不去都察院!而你太公公还是刑部尚书呢,当初又是功勋彪炳。”小北笑着回拍了一下史元春的手,这才眨了眨眼睛,“放心,等姐姐进京,我们四个还有机会聚会的!”
嘴里这么说,可是当出门时再次紧紧握了握史元春的手,最终上了轿子时,小北却一下子就咬紧了嘴唇。
天下最残酷的事之一,就是昔日要好的姊妹却因为各自婆家的缘故不得不渐成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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