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孚林你还敢说?要不是你和爹商量的好主意,非要来什么诱捕,竟然把这种危险的人全都给弄到衙门来了,爹怎么会这么倒霉?
真的是汪道昆的那个侄儿汪孚林?真的是叶钧耀的女儿,知县千金?开什么玩笑,什么时候一个乳臭未干的秀才贵公子,什么时候一个弱质纤纤的女流,竟然可以下手这么狠!贼老天,你玩我!
格老大一下子吐出最后一口血,接下来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别看汪孚林和小北还有工夫针锋相对,那着实是因为平生头一回伤人,有心借着说话来发泄心头恐慌。当发现两个人真的全都好像是死了,他们顿时全都战栗了起来,哪还有斗嘴的兴趣。地上墙上各种用具上全都是血,而他们自己的身上脸上,也全都是斑斑血迹,刺鼻的血腥气扑面而来,让人有一种干呕的冲动。勉强回过神的汪孚林扭头去看叶钧耀,还以为这位县尊肯定已经晕了,却不想叶钧耀竟是勉强支撑着摇摇晃晃走了过来。
“县尊……”汪孚林软软垂下了手中还在滴血的剑,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都是我的错,没想到真正的巨盗竟敢假扮锦衣卫,竟然能够挟持朝廷命官,简直是狗胆包天,不,无法无天!”叶钧耀明明这会儿还是脸色煞白,却突然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竟是奋起一脚将地上的一具尸体给踢翻了过来。等看到汪孚林和小北身上那斑斑血迹,他这将近两年也审过不少刑名案件,当即开口说道,“孚林,你这个在场者不能脱开干系,到时候就说你急中生智,猝不及防之下出剑伤人。”
紧跟着,他又看着小北说:“小北,你怎么来的怎么给我回去,找个丫头和你换一身衣裳。这案子只怕会一路惊动府衙、按察司,一直到巡抚衙门,你不能上公堂,决不能!”
“老爷说得对。”
随着这个突兀的声音,书房门倏然打开,门外站着的却是苏夫人。看到屋子里这一片狼藉,她眉头一挑,随即便开口说道:“小北,你立刻就到屏风后头把脸擦擦,换一套行头,把头发包上,然后把现在这一身给我留下来,自己从原路回去,再把这一身血腥洗掉。”
小北平生连父亲胡宗宪都不怕,却最怕苏夫人,此刻压根不敢抗争回嘴,看了一眼叶钧耀和汪孚林,随即就跟着母亲带来的严妈妈到屏风后头窸窸窣窣更衣去了。不消一会儿,出来的就只有捧着衣裳的严妈妈,再不见小北的踪影,显然是用了缩骨术原路返回。这时候,苏夫人方才又气又恼地对叶钧耀和汪孚林叱道:“你们知不知道今天这一拨是哪里来的巨盗?太湖巨寇格老大,手底下的人命何止上百条,绑票杀人什么都干!”
此话一出,叶钧耀和汪孚林不由得面面相觑。固然是汪孚林提出的钓鱼执法思路,可从预备仓上做文章,这却是叶钧耀根据正好存在的流言,自己主动提出的,因为如此一来惊动了上峰,一查之后就知道自己从无到有把预备仓填得半满,这有多么不容易,再加上捕盗,那么功劳就全了。可谁曾想,谣言竟然会呈现几何倍数放大,而且竟然从苏州招来了这样名头的巨寇!
叶钧耀有些心虚地缩了缩肩膀,见汪孚林没吭声,他就讨好地说道:“夫人,我也才刚受了惊,你看……”
“受了惊之后就该知道教训,你是县令,不是指挥使,下头一个兵都没有,只有那不知道靠不靠得住的三班衙役,也敢玩故布疑阵诱敌深入?”
苏夫人冷哼一声,见汪孚林浑身狼狈,这会儿苦笑不语,她的脸色最终缓和了下来,上前去拿出一块洁白的手绢递给汪孚林,示意他擦擦脸后,这才说道:“如今两个人都死了,那剩下的一个幸好我让人生擒活捉了,口供是现成的。”
汪孚林就知道苏夫人出现在这儿,必定会是如此结果,他长舒了一口气,继而立刻说道:“既如此,县衙大门口那些冒充锦衣卫的盗匪必须全部拿下,如此不但可以立威恐吓那些牛鬼蛇神,而且方才能够漂亮结案。不如让吴司吏和刘会代表县尊去宴请他们,就把宴席摆在县前街,如此他们也可以放松警惕,到时候就可见机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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