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十五六的样子,比小官人稍微大一点。人生得唇红齿白,风流俊俏,倒是一副好相貌。至于姓什么,我问过,他没说,只说和小官人神交已久,而且后来人就走了,虽说有些奇怪,我也就没放在心上。”
这事情有些古怪啊!等等,自从汪秋获刑,媳妇带着襁褓里的儿子跑回娘家去了,金宝又成了他的儿子,家里的房子就空了下来,难道……
汪孚林本来打算稍微在自家耽搁一会儿就赶紧回城去,但从汪七口中得到这么一个消息,他就多了一个心眼,当下让汪七带自己去金宝家——因为之前对汪秋极其不待见,他没接受邀约去吃什么满月酒,他根本不认识那地方。等到汪七带他来到村口东边一座宅子前头,他少不得仔细打量了一下。
这是一座有些年头的宅子,前头没有院墙,只扎着篱笆,院子里从前可能养过一些鸡鸭,但如今空空荡荡,杂草落叶遍地都是。篱笆的门没有锁,汪七一推就开,他正要入内,这才发现这条直通屋子的路上,那些落叶和杂草依稀可见被人践踏过的痕迹。这下子,他心里就更有数了,信步走到屋前,他瞥了一眼落满了灰的糊窗户纸,突然伸手用力一推房门。
尽管他用了颇大的劲,但房门却纹丝不动,显然,这座理应没有主人的屋子,竟被人从里头上了门闩!
这时候,就连汪七也觉得不对劲了。赤手空拳的他四下里一看,发现那边角落里有一把钉耙,立刻三步并两步冲上前,一把将其抄在了手中,这才蹭蹭蹭赶回来,死活把汪孚林从门前拉走,犹如老鸡护小鸡似的将他掩在身后。紧跟着,这个老仆方才厉声喝道:“里头的人听好了,立刻滚出来,否则别怪我一嗓子叫人了!”
话音刚落,里头就传来了一个弱弱的声音:“别叫人!我出来还不行吗?”
随着门闩拉动的声音,两扇大门徐徐被人拉开,紧跟着,一个人从一片漆黑的屋子里挪了出来。只见他身穿一件看不清本色的直裰,头发上还沾着蜘蛛网和灰尘,脸色蜡黄,眼睛无神,乍一眼看去,整一个比乞丐好不到哪去的小少年。可汪孚林和人熟得不能再熟了,一眼就认出了这位程大公子,顿时又好气又好笑。
而在他身前的汪七更是瞪大了眼睛,猛地大喝一声道:“你不就是前些天那个问金宝家的?快说,你混进咱们松明山有什么企图?”
见忠心护主的汪七差点就没挥舞钉耙冲上去,汪孚林赶紧一手扳着他的肩膀,随即冲着可怜巴巴的程乃轩说道:“好好的程家少爷你不当,居然躲到这种地方来鬼鬼祟祟过日子,这不是笑话吗?别躲了,跟我走。”
“双木,你不会这么绝情吧?要真把我送回家,我爹非把我的腿打折不可!”
程乃轩慌了神,赶紧想要拦住汪孚林,可他才迈开两步,就一个趔趄往地上倒去。要不是汪孚林见机得快伸手去扶,他立马就要和大地来一次亲密接触。而汪孚林把人拽起来之后,瞅着那件衣裳,又闻到那股实在吓人的味道,他简直有一种去捂鼻子的冲动。
“你到底躲这儿多少天了?这么大一股味!”
“就十天半个月……”程乃轩还想含糊过去的,可看到汪孚林那眼神,他最终还是哭丧着脸说,“给你家送了那个小伙计后,我一回去,我爹就让我立马完婚,我赶紧跑了。我这不是想着灯下黑吗?其他地方我爹兴许会去找,包括你那儿我爹也肯定会派人盯着,可这松明山一座废屋,他肯定不会注意到。等我躲过这阵子风头,就把积蓄起出来,去湖广做点生意,我都打算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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