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雁西又是一笑, 坦然地在他爸的书桌前的椅子上坐好, 看着沈杭博淡定开口——

“爸，我想晚两年再考虑接手家里的生意。”

沈杭博没有立刻开口，径自掏出一根烟点上，打开书桌后面的通风窗，然后才深深地看了一眼自家儿子。

“理由？”

沈雁西把烟灰缸挪到他爸伸手就能够得到的地方，态度自然，不急不燥：“两年以后我满二十岁，你身体也还硬朗，再盯个三年五载都不成问题。我再玩玩。”

沈杭博闻言直接对着儿子扔出了打火机，气不打一处来：“变着法儿咒我呢？！谁说我说三五年后就不行了？！”

“那要不您就一直管着，等我三十而立再说也行。”沈雁西了然地点点头，十分从容。

“……你个兔崽子！”沈杭博看着儿子不禁低咒，他那是怕自己身体扛不住才想提前退休的么？！当然是为了留更多时间陪老婆！如果儿子早早接了班，那再出现如今妻子负气而逃的戏码，他大可以直接去国外把人逮回来！

可现在博虹离不开沈杭博，他只能干巴巴地在家等着沈雁西他妈消气后自己回来，那滋味简直不要太心酸。

沈雁西只是笑了笑，翘着二郎腿老神在在地坐在椅子上，双手交握自然地放在腿上，盯着他满脑门子官司的老爹笑而不语。

沈杭博皱着眉静静地抽完了一根烟，把烟蒂在烟灰缸里掐灭，才深深地叹了口气：“本来也没打算让你在大学就正式接管家里的生意，你特意跑过来跟我说这一躺的意思是？”

“大三开始我再去公司实习，前两年的时间完全归我自己。”

“你有新的打算了？”沈杭博了解自己的儿子，如果不是有了什么新的想法根本不可能特地跑过来跟他正儿八经地讨论这个问题。

“陪我女朋友。”沈大少回得极其自然顺口，丝毫不觉得这会对他老爸产生冲击一样。

“……”

沈杭博怔愣半晌，眨了眨眼睛，又将自家儿子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女朋友还是女性朋友？”

沈雁西直接给了他爸一个看白痴的眼神，连开口都懒。

沈爸显然也觉得自己的问题够雷，假装咳嗽了两声掩饰自己的尴尬，不怪他会有此一问，实在是自家儿子打小就像个斩断情根的出家人一样，曾经被自己一度鄙视活得实在乏味可陈。

沈杭博至今还记得他曾经在沈雁西十四岁出头估摸着要开始性特征第二次发育的时候，特意抽了一天下午想和自家儿子讲讲什么叫“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情窦初开，结果还是个标准小正太的沈雁西在他爸变着法地套话未果下，直接掏出了一本健康教育的课本，反过来向沈杭博科普了一下男女之间的性教育课。

顺便教会了他爸一个词——多巴胺。

从那以后，沈杭博就再也没和自家儿子沟通过和女人有关的话题。而如今当头一棒，他以为注定孤独一生正寻摸着将来实在不行就替他包办个婚姻的儿子居然跟他说“有女朋友了”？！

沈杭博盯着儿子看得出神，忽然有点想流下“老父亲”的眼泪——他儿子终于不会再跟他抢老婆了！

沈雁西被他爸看得瘆得慌，只好主动开口：“我今天来是和你说一声，大三之前别装病、别搞什么旁的心思，大三我保证让你提早退休去找我妈。”

“你妈不到你上大三就回来了！”沈杭博闻言直瞪眼，转而又忽然开口，“谁家的闺女？你哪里认识的？”

“……”沈雁西才不会一五一十地交代清楚。

“咱公司的员工？儿子我跟你说，博虹是不排斥办公室恋情，可你的身份还是比较特殊的，到时候一个不好就成了办公室丑闻。”

沈雁西无语地看了他爸一眼，惜字如金地回复：“不是。”

“那就是你在承海念书时候的同学了？！怪不得你之前请假回去请得那么勤。”沈杭博笃定地开口，能把公司从无到有地建立起来，从个十八岁的毛小子嘴里掏出话来简直小菜一碟儿。

沈雁西揉了揉发紧的眉头，对他爸偶尔上来的死缠烂打绝不罢休的精神有些没辙：“你别把对狗仔的怨气都洒在我身上，也别总是不学好。”

沈杭博这时候心情好，笑眯眯地瞅着儿子也不恼，顺便又给自己点燃了一根烟。

“儿子，跟爸爸说说呗？什么样的姑娘把你迷得五迷三道的？这两年啥都不干全程陪她啊？”

沈雁西听到这话直觉不喜：“你当初追我妈的时候我爷爷也是这么说你的？问我妈是什么样的姑娘把你迷得连部队都不待了？”

沈杭博闻言大声笑了，好心情显而易见：“这还没怎么着呢就护上了啊？不愧是我们沈家的儿子！随我！”

对自己老爸自卖自夸的心理，沈雁西打小儿就见惯不惯了，只能无语地看着他爸把烟抽成了雪茄的嘚瑟样。

“你要是说为了好好谈恋爱，老子不拦着你，但有两点……”沈杭博掐掉手上的烟，脸上的笑意也跟着渐渐消失，“第一，你能保证现在的女朋友就是你将来的老婆么？这么做值不值得；第二，即便你是做好了将来把人娶进门的打算，那就是要过一辈子的，你还能为了她一辈子都玩物丧志？”

沈雁西沉默了半晌，低着头不知道想些什么。

许久后才抬头看向他爸，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地困惑：“你当初遇到我妈的时候，能保证她就是你将来的老婆么？”

他和李云锦遇到的时候都太小，将来遇到什么样的事谁也不能保证。沈雁西自然想一路走到尽头，可他也明白很多事根本不是能评当时当下的状态判定的。

“你们这代人和我们那时候不一样……”沈杭博幽幽地叹了口气，眼神中的怅然一闪而逝，“我们这代人都知足，也不贪心。遇到了一个好的，就算再难也会尽力去试试，抓到手里就不会轻易放手。”

沈雁西没有说话，沈父则是继续说道：“你们自小就没受过什么苦，处不来了就想着换，说到底就是日子过得太好了。”

沈杭博一直都觉得现代的年轻人比不上他们那时候，可沈雁西觉得也许等他老了的一天，也会这么看待下一代人，老话说“一代不如一代”，何尝又不是饱含着上一代人对下一代的强烈期许，渴望他们能超越自己的愿望。

不想和沈父在这儿继续老生常谈这个谈了无数次的话题，他如实地回答刚刚沈杭博的提问——

“至少在现在，我是抱着以结婚的目的和她交往相处的；至于您说的第二点，我想陪她两年从来就不是什么玩物丧志，这两年是她最艰苦的两年，也许她的辛苦会持续上三四年，可我只给自己两年的时间全心全意地陪在她身边。”

沈雁西顿了顿，略带认真地看向他爸：“希望您能支持。”

沈杭博闻言又是呵呵一笑：“你小子，扒了皮我认识瓤的还装蒜什么呢？我不支持也拦不住你！”

沈雁西也笑了笑，没有开口。

沈父大手一挥，十分豪迈地开口：“两年的话你老子还能扛得住，如果没别的事就滚吧，我还得给你妈打电话。”

“我今晚在家住，”沈雁西回得十分自然，“再说你打给我妈？我在一旁的话通话时间会更久吧？”

沈杭博盯着儿子看了几秒：“滚滚滚！谁要你瞎特么帮忙了？那是我老婆，我打电话给她需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