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又是一旬,就在宋辞以为自己会睡过白蛇渡劫盛事的时候,青城山脉最深处终于汇集了一层层闪烁着紫色电光的雷云,轰隆隆逼向隐隐传出龙吟之声的虚幻蛇影。
遮天盖日的漆黑云层中,一道道炫目骇神的白光直冲着游移的蛇影劈下,相撞之时又似斧刃交击,迸发出几欲刺破苍穹的炸雷。
只这一会儿,以青城山为界的天空就变成了两种颜色,墨黑与纯白互相渗透,更像交缠斗法的阴阳鱼旋转在一处。
宋辞只壮着胆子远远瞅了一眼便缩回庙里,雷声愈盛时硬是没出息的躲在了土地公公的供桌下面。
“老天爷保佑,幸亏咱只是一条没什么大志向的小蛇!”
外面搅得天翻地覆,逼得宋辞想埋头苦睡都做不到。
实在没别的办法转移注意力,那就只剩下吃一条路了。
鬼鬼祟祟地钻出来先给土地公公奉上怎么挑都不出错的民间美食,宋辞又一溜烟藏回供桌的布帘子底下,唏哩呼噜地往嘴里塞东西。
难得清醒的日子她也没忘去大街小巷的食店酒楼里补充些蜀中特产,尤其是有了白蛇转赠的乾坤袋后往外掏东西就更方便了。
其实眼下这日子过得和往常比也不差什么,就是买东西时得躲着人,免得给人家吓出个好歹留下的碎银子还不够给店主看病的。
有吃食分散心力,宋辞也没那么害怕了,还暗暗琢磨着将来化形之后的住处安排在哪里合适。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既然不准备往天上去,倒不如就近住在杭州,还能方便照顾峡谷里的小伙伴。”
想到石老汉口中的熟人李捕头,宋辞顿时觉得落户钱塘县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都说大隐隐于市,只要她照着做人的规矩来,怕是土地公公也不会反对。
不过,像她这种未曾修炼的小蛇精变成人形会是什么样子呢,总不至于像猴子那样留下尾巴尖,或是顶着个独角出去见人吧?
使劲甩脱脑海中突然冒出来的诡异形象,宋辞加快了吞咽食物的速度,“不会的!不会的!世上像我这么心善的小蛇可不多见,即便不能如同白前辈那样化成仙女 ,起码也该是五官端正的寻常人!”
这一胡思乱想嘴里更是停不住了,等外面的雷声渐渐平息下来的那刻,供桌下面也多出了一条好似临盆产妇般挺着肚子的大蛇。
“天降甘露!莫非白前辈已经被天庭接走了吗?”
总算赶上落幕仪式,宋辞贪婪地张着嘴,用蛇信子来回舔\弄着洒在躯干上的最后几滴无根之水,品味着其中的神异之处。
还别说,喝了几口无根水,她总觉得差点撑破的肚皮变得舒服多了。
不单宋辞受益,因为白蛇渡劫被雷电劈死的老树枯藤也跟着焕发了生机,此番因祸得福,恐怕不出几年青城山中又要有灵兽诞生。
“还有那些种下的草药,究竟是侥幸脱得草木之胎或是就此落入异兽之口,全看各自的机缘造化了。”
莫名感慨过后,宋辞没有再做耽搁,扭身朝着惦念已久的无名山谷回返。
与来时的散漫不同,她这一路可谓是归心似箭疾行万里,生怕耐不住困劲睡在本路被人剥皮拆骨生吞了。
待到飘飘洒洒第一场冬雪落下,宋辞终于趴在了自家厚墩墩的蚕丝被上。
离谷半年多的大王归家可不是小事,没多久洞穴前面就围满了看热闹顺带打听外界消息的动物们,就连睡得稀里糊涂的熊大也醉汉似的爬了起来,嘴里还不忘念道着最爱的蜂蜜。
实在是睁不开眼了,宋辞强撑着嘱咐小红把各家能够吃用的礼物分给它们,随后便闭门谢客只等来年春天再见。
临睡前她也没忘把化形丹吞下,功法须得长年累月勤修苦练,变人可用不了那么久。
换做旁的异兽服食化形丹都得有家族长辈照看,偏偏宋辞一无近亲二无师门,唯一好心相助的白蛇也飞升了,总不能为这点小事去麻烦土地公公吧。
现在只能指望在青城山喝下的甘露能够促进丹药吸收,借着冬眠的日子慢慢蜕化人形。
“希望再次醒来,能够变成一个肤白貌美的温婉佳人。”
怀着美好的期待,宋辞埋头盘尾酣睡不醒。
不似去岁冬眠的冷意,这一觉睡得又香又长,就连梦里都暖洋洋的。
待到春暖花开,终于摆脱困劲儿的宋辞慵懒地翻了个身,却冷不防被出现在枕边的巨大鳞片吓了一跳。
“又蜕皮,难道化形失败了?”
她猛地支起身子,却发现觉那块又黑又大的鳞片居然随着自己的动作拉长了。
“这是……”
宋辞眨眨眼睛,再次甩了甩头,确认那道黑影真的随着动作来回晃动时才咧嘴笑出了声。
“这么黑亮浓密的头发,我可从来没有见到过!”
她急忙找出一面宽大的换衣镜贴上去,细细查看身体的变化。
“难怪感觉不到异常……”
宋辞哭哭笑笑地看着镜子里那枚黑白相间的细长大茧,还有露在上面的人首,“这个样子也太奇怪了些!”
许是没有修炼的缘故,现如今她不光整个身子包在厚厚的蛇皮里,就连新生的双目也在适应外面的光线,渐渐朝着人类五感靠拢。
慢慢挪动着从蛇蜕中挤出来,宋辞才用软绵绵的双脚踩在蚕丝被上,试探着走上几步。
好在虽然当了那么久的蛇,可她总归还是做人更习惯些,没几下便能熟练的控制身体做出各种动作。
浑身光溜溜的有些不自在,等到周身妆容收拾妥当,宋辞缓缓在原地转了一圈,笑看着眼前这位穿着嫩黄色交领衫襦和白色百褶裙的娇媚女子。
抬手在挽好的髪鬓间插入了一枚点翠梅花簪子,她满意地点了点头,“虽不是顶美,胜在雪肤乌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