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媳妇经常在他面前夸自家爹, 说他“医者仁心”,“脾气好”,“心软”云云。
嗯,她说的这些,单漆白可真是一点儿都没感觉出来。
他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圈书房, 在书桌上看到了拳击手套, 又在门背后看到了棒球棍……
这刚才怕不是在生闷气吧, 是在房里悄悄练把式呢吧?
两个男人静静对峙了好一阵子。
吴懈见的人多,一眼就看出面前这小子不是能轻易被唬住的。他收回视线, 打算换个方式给女婿来个下马威。
“好好说, 你们去维加斯结婚是临时决定,连夜去的?”
“是的。”
吴懈哼出一声:“所以,你就一声不吭地和我的女儿去结婚?”
他顿了下, 牵起一侧的嘴角冷笑,“是什么让你认为你可以不过问她的父母就娶她?或者, 你觉得你是钢琴家,我们就一定要上赶着你,是么?”
单漆白:“……”
这话真的一点客气面子都没给他,而且真的,太尖锐了。
“不是的。”单漆白轻轻摇头,语气和神色依然冷静,“当初是我先追的好好,不过她并没有因为我的职业对我另眼相待。在我们的关系中,钢琴家这个身份其实不占什么比重,我也从不觉得这有什么特别的。”
吴懈轻挑一侧嘴角,似笑非笑。
啧,这小子不仅会弹,还挺会说啊。“低头娶媳妇”这个道理他很懂嘛,一上来就先把自己放低了。这样一来,他这个当爹的再怎么不满意,也没法着急发作了。
“很懂”的钢琴家顿了下,清俊的脸上带上些愧色,“不过您教训的是。这样结婚的确是我考虑得不够周到,无论如何我们也应该先跟家里人商量一下的。可在当时那个情况下……”
单漆白薄唇弯了下,气音轻笑,“我明知道那样做不对,但当时,我所有的理智都不在了,身后仿佛有一只大手在使劲推,根本没有办法停下来。”
他抬起头来看吴懈,狭长的桃花眼深深的,“认识好好之后,我总觉得我变得不像自己了,有些时候,逻辑和理智好像一下子就消失了……感情就是这个样子的么?您当年也有这样的体会吗?”
吴懈:“……”
怎么滴,这小子还跟自己聊上了???
他眯眼对上年轻钢琴家漆深的黑眸,一下子反应过来了——他这话的意思不就是“你也年轻过你也疯狂过咋就不能谅解一下我们呢”。
吴懈紧了下唇线,并没有打算因此放过他。
“可不管怎么说,你是男人,就算再澎湃再激动,也要有男人的样子。要慎重,要沉稳,好好考虑不到的你要考虑周到,否则怎么能撑起一个家?”
“您说得对。”单漆白立刻道,他还是那副不卑不亢的样子,“作为男人的确该考虑顾及到更多。我们结婚是挺着急的,但从维加斯回来后,我一直都在准备……”
说着他从衣兜里掏出几张纸,平整放在吴懈身前的书桌上。
吴懈挑眉:“这是什么?”
“下半年,我会把工作重心放在北美。我也在好好学校附近买了栋房子,她毕业前可以住那儿,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吴懈:“……”
单漆白指向另一张纸,继续道:“国内的话,我在爷爷奶奶家附近刚刚置了一栋别墅,以后我们回国可以住那边,也能多陪陪老人。”
他顿了下,又补充道:“我没有别的意思,也知道好好从不缺这些东西,但作为丈夫,这些事情都是我应该做到的。不过,我们确实还年轻,婚姻家庭这些,以后还得……请爸妈多指点。”
偷大白菜的贼喊“爸”了。吴懈倒没有像单漆白预想中那样排斥,不过他也没什么表情起伏。
老丈人沉默了好一会儿,倏地抬眸重新望他。
“单漆白。”这是吴懈第一次叫他的名字,“我还有个问题问你。”
单漆白轻轻嗯了一声。
“你,喜欢我女儿什么?”
单漆白眉心微动,怔了一瞬,唇角却在下一秒无意识地向上扬。
喜欢她什么?
好像……一下子说不出来。
她闯入自己的生命中,完全是一个意外。
可看到了她,他才知道光和爱是什么样子的。
更不可思议的是,光和爱居然愿意拥抱他。
这是他从来不敢奢望的事情。
她是他的奇迹。
也是发生在他身上最美好的事情。
单漆白笑了,“好好,她拥有一样很珍贵的东西,也是我最渴望的。”
“嗯?”
“家。”单漆白轻声道,“她有家。”
吴懈扬了一下眉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