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惜去跟表哥的房间跟舅舅舅母还有孙芷告别,哥哥苏荣景则住在了大学士府,这里是他们以前的家,他自然喜欢住在这里。
秦惜看孙远扬脸色难看的厉害,却还是想撑着身子送她,她连忙按住他的肩膀,“表哥,你赶路累了,早点休息,我明日再来看你!”
“……好!”
孙远扬目送秦惜离开。
他回来之后就撑着身子回了房间,他的脸色实在是太难看,孙清正和叶氏还有孙芷看了心都提了起来,三人去送了秦惜几人离开,回来就看到他倚在桌子上,肩头瘦削的厉害。
“请大夫,快去请大夫……”
“娘,别麻烦了。”孙远扬无力的扯住叶氏的袖子,疲惫的笑笑,“我就是大夫啊,医人却不能自医。”
叶氏红了眼眶,“别说话,在床上躺一会儿。”
孙远扬摇摇头,“时间不多了,不能浪费了……”
叶氏和孙芷都低泣起来,她们看出来了,如今的孙远扬脸色比任何时候都要难看,已经不是苍白的颜色,而是变成了铁青色。
“哥……”
“你们都别说了,听、听我说。”他的声音轻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我有些话想交代你们……”
……
翌日。
秦惜哄睡了孩子,刚要出宫去看表哥,凤宸宫的大门口却突然出现了一个人。
“芷儿?”
“表姐……”孙芷眼眶通红,跑到她身边,紧紧的抓住她的手腕,“快去看看我哥,他……肯定想见你。”
秦惜如坠冰窖,眼眶瞬间通红。
孙芷已经拉住她的手腕,用轻功带着她飞快的往外奔去,这是孙芷头一次把轻功发挥到极致,秦惜只觉得脸上冰凉一片,伸手一摸,满脸的泪。
她不知道用了多长的时间到达的大学士府,她只知道她到的时候府里一片静谧,安静的……吓人。
孙芷把她放在孙远扬的房间门口,哽声道,“表姐……哥哥要交代我们的话都交代完了,你……送他最后一程吧。”
秦惜跌跌撞撞的跑到房间里,一眼瞧见一身白色春衫的表哥。
仅仅是一日不见,他却仿佛一下子就失去了所有的血色,整个人无力的靠在床榻边,看到她来了,竟然还能对她扯出一个笑容。
秦惜的一双脚仿佛钉在了门口,无论如何都动不了半分。
他今天看上去是特意打扮过的,身上的春衫……身上的春衫赫然是她当初未出阁的时候给他做的那件。
白色的锦衣长
色的锦衣长袍,上头绣着青翠欲滴的青竹,那衣裳格外的新,仿佛衣裳的主人从来都没有舍得上身过。他头上插着一根翠色的碧玉簪,头发一丝不苟的束起来,露出修长的脖颈和……越发苍白的皮肤。
“表哥……”
他对她招招手,秦惜步履沉重的走到他身边,她蹲在他的身边,抱住他的膝盖,无声的哭。
“别哭了,都这么大的人了……”话虽如此说,他自己却也红了眼眶,他摸摸她的头发,每句话说的都断断续续,显得十分艰难,“今儿……外头、天气好不好?”
“好,是大晴天,好多花儿都开了。”
“真的?扶我去花园里看看好不好?”
“……好!”
她伸手想去给他拿一件大裘披在身上,他苍白着脸摇头,“不用、我……这一身、挺好。”
秦惜死死的咬住唇,没有坚持,伸手扶住他,一步步的往外走。他是真的没有力气了,大半的重量都交给了她,两个人走的很慢,一路上竟然没有碰到一个下人。
一路上走走停停,好不容易才走到花园里,农历的三月,天已经回暖,花园的花儿竞相开放。
他仰头看着花园外的一片桃林,此时的桃花开的正好,粉嫩的花瓣随着清风纷纷扬扬的落了满地。他指着桃林,“去那里坐一会儿吧。”
“好!”
桃林里并没有坐的地方,他也不在意那么多,找到最中心的一棵桃树,席地坐在了地上,他靠着碗口粗的桃树,轻轻喘息着。
“表哥……”
“嗯。”
她心中涩的厉害,张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陪着他坐在他的身边。
粉嫩的桃花瓣落了两人一身。
“表哥……”
“嗯!”
“你……不要死,不要死好不好。”这句话仿佛一道闸口,她再也忍不住,失控的情绪让她泪崩,她紧紧的抓住他的袖子,仿佛一松手他就会消失不见,“表哥,你好好的好不好?”
他无奈,从怀中掏出手帕给她擦拭眼泪,笑意温软,“人哪有不死的……”
她的眼泪却仿佛永远也擦不干净,源源不断。
他瞧着她的模样,终于也有些控制住,眼眶微微泛红了起来,嘴角却扬起一抹笑容,伸手把她抱进了怀中,“傻瓜。其实……我早就知道自己的身子撑不了多久,能撑到现在,已经是我预料之外的事情了。我早已算到了结局,只有你是我生命中的意外。”
他早就知道自己这一生不会多长,所以这辈子从来都是无欲无求。遇到她本是意外,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从看戏的人变成了入戏之人,他深陷其中难以自拔。但是他不后悔,索性……这一生都清淡寡淡,唯有她成了他生命中最浓墨重彩的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