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知道我们就不等你,”严青旻从北屋出来,打断他的话,“我都快饿死了。”
严青昊不好意思地说:“是我不好,以后你们不用等我吃饭,我回来凑合着吃点就成……对了,你怎么还没去袁秀才哪里?”
严青旻道:“其他人都放了假,先生只留下我一人,每天去一个时辰就行,不用那么早。”
“哟?”严青昊打趣,“先生给你开小灶,是不是觉得你悟性特别好?林大哥就觉得我筋骨好,特意找我单练。”
严青旻撇撇嘴,“过了年我就不去了,姐只打算供你自己,先生觉得我不读可惜,所以多教我些。”
严青昊不知缘由,疑惑地看向薛氏。
薛氏道:“家里有《论语》,在家看也是一样,有不懂的去请教先生就是……快吃饭,不是说饿了?”
严青旻三口两口就着腌萝卜吃了个只杂粮窝头,又回了北屋。
明显是在赌气。
严青昊小声问:“阿旻怎么回事儿?”
薛氏敷衍道:“小孩子一阵一阵的,过两天就好了。”
没几天就过年了,她不想把家里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告诉孩子,免得年都过不好。
再说,告诉他们又有什么用?
严清怡却不这么想。
前世她就是被保护得太好,不管家里还是外头的事都所知甚少,锦衣卫带人抄家那天,她还在跟两位姐姐因夏裳置气。
但凡能多晓些事情,或许能提前准备条后路。
所以,收拾好碗筷就把一家人召集起来,平静地说:“昨儿夜里,爹说要跟娘和离。出了正月,娘就找搬出去。”
听到此话,严青昊兄弟都惊讶地张大了嘴。
严青昊尚不曾反应过来,严青旻已开口问道:“娘走了,我们怎么办,谁给我们做饭吃?”
严清怡答道:“娘不会丢下你们,她带你们俩一起走,我留下跟着爹。”
“那我们搬到哪儿……姐为什么不跟我们一起走?”严青昊不解地问。
严清怡看着面前两张稚嫩的小脸,终是没法把严其华那点龌龊的心思戳开,犹豫片刻,道:“是爹的决定,可能他想让帮他洗衣做饭。”
严青昊将信将疑,“爹跟娘和离之后,肯定会把小寡妇和田二胖接过来,到时候他们三个欺负姐一个,田二胖最可恨了,打人可疼。”
严清怡无声地叹息。
显而易见,留下的日子肯定不好过,她也想跟着薛氏离开这个火坑。
可是没办法。
严其华立时就要把薛氏等人撵出去,这大冬天,房屋经纪都关门歇业了,叫他们几人到哪里去住?
而且,要是惊动了张氏,严青昊兄弟俩未必能顺顺利利地脱身。
严清怡提出的条件就是,先写好和离书,约定好严青昊兄弟跟着薛氏,等出了正月薛氏他们再搬走。
她则心甘情愿的留在严家。
正说着,严青旻忽然起身,“我得往先生那里去,怕迟到了。”
严清怡忙道:“你快去吧。”
严青旻穿上大棉袄提着书袋离开。
严青昊凑到严清怡跟前,忧愁地道:“姐,我想让爹娘和离,可不想让你一个人留下来,爹肯定想打你的主意。”
严清怡安慰道:“我会慢慢想法子,这事儿不急……眼下有两件事却是要紧,一是尽早请袁先生写个和离文书,二是找个落脚的地方。明儿我跟娘就往府学胡同去,房屋经纪是正月十八开始理事。我想过了,要走就走远点,别在附近落脚,免得以后爹再生事。南关大街附近最好,要是能有合适的院子,就租一两年,然后再慢慢访听着买一处……三弟看着是指望不上的,你可得照顾好娘。”
严青昊素来听严清怡的,见她说的凝重,更不敢怠慢,连声答应着。
薛氏听着两人谈话,开口道:“南关大街是知府老爷住的地方,租院子得要多少钱啊?我们又没个进项,不如另选个便宜的地方。”
严清怡笑道:“别处不安全,南关大街清静,又没人敢到那边闹事儿,娘带着弟弟住最合适不过。大院子住不起,租一处两间、三间的小院总可以……再说还有我呢。”
“你早晚要成亲,哪能总拖累你,以后还不得被婆婆抱怨。”薛氏哀叹,“倒不如我哪儿也不去,就在家里,你爹再狠也不敢打死我,免得连累你们,我……我要是死了,连个葬身之处都没有。”
严清怡扶额。
她最怕的就是这个,自己万事都安排好了,薛氏却说不愿离开,死活要守在这儿。
和离的妇人是难,可总比一家子陷在泥塘拔不出来好得多。
严清怡耐着性子道:“名声算什么,娘忍了这些年,谁惦记你的好名声?严家人提起来就是你气死了祖父……你受那些委屈谁知道?要我是娘,就欢欢喜喜地搬出去,头一件事就是到外祖父坟前磕个头,把弟弟的名字改了。”
薛氏张张嘴,想起薛家香火之事,气愤不已,“当初说好了有一个要姓薛,严家人就是些翻脸不认账的无赖。”
严青昊跟着道:“娘就听姐的吧,姐说的没错。百年之后,娘入了薛家祖坟就是,我也跟着娘进薛家祖坟。”
薛氏终于平复了。
转天,严清怡与薛氏一道去府学胡同请袁秀才写了和离书。和离书一式三份,严其华与薛氏各执其一,另一份可送往官府,可送往族长处,也可托德高望重之人代为保管。
就是在万一繁盛争执时能够主持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