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6章 翁婿(2 / 2)

“盾牌,或者说傀儡。至于交情,小婿和他们中的一些人确实有交情,但是对大多数人来说,小婿这个书生,依旧是个另类,和他们不是一路人。这些人想要做食盐生意,却又忌惮于盐商的势力,所以拉小婿入局,只不过是为了到时候可以找到一个人背锅,或是出来替他们遮风挡雨。再者有小婿入局,他们就能借上老泰山的威名,于其家族而言,也与泰山多了份交情。”

张居正点头道:“你的脑子还没发昏,倒是很清楚他们的用心。那你觉得,给他们当盾牌值得么?老夫的面子就值那几斤盐巴?勋贵人家结交老夫的目的又是什么,你不会想不到吧?”

“一条鞭法。这些勋贵人家都有大片良田,尤其是京师的勋贵,他们的田庄就在岳父眼皮子底下,其数字早已经超出朝廷恩赐,在黄册上又看不到。这些年他们一点点吞掉的田产现在一发吐出来,肯定不会甘心,所以就想办法跟咱们攀交情,目的还是为了这些田,也是为了在朝堂上可以多获取权柄。”

“你明白就好。这些人与国同休富贵不到头,却还要挖朝廷的墙角,占朝廷的便宜,良心何在!你觉得老夫该抬一手,把他们放过去?”

范进赔笑道:“老泰山,小婿没有替人请托说情的意思。也不会因为他们给几个小钱,就把老泰山的心血卖了。小婿在上元推行新法略有小成,若问有什么心得,归根到底就是事缓则圆。推行新法不能操之过急,也不能奢望在几年之内就得到回报,更不会看到成绩。如今是太平盛世,外面没有足以动摇国祚的强敌,国内也没有成气候的反贼,这种时候变法就不必焦急,我们有条件减少损害,又何乐而不为?所有的新法都会损害一些人的利益,不管这个新法的理由多么端正,人的利益受损失肯定不会欢喜。当然,您老人家不需要在乎一两个人是否欢喜,但是如果不欢喜的人太多,他们就会互相联络,形成朋党,接下来便是朋比为奸,与我们作对。”

“占据京畿田庄最多的是皇亲国戚,其次是太监,再次是勋贵,接下来便是朝中大臣。至于本地豪族士绅,反倒是不成气候。上次他们在京里搞破坏,就是对于新法的反弹。这些跳梁小丑虽然于新法而言,不过螳臂当车,但是螳螂太多了,车也走不稳。这些人虽然多是无用之辈,但是他们和皇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还有的沾亲带故,可以进宫面圣。一两个人或许无所谓,如果哭诉的人一多,天子就会动摇,毕竟圣上的年纪在那,心智再怎么坚定也有限。三人成虎,他所信任的人,身边的人,乃至亲戚长辈,都告诉他”

张居正道:“所以你的想法是,对其中一部分人抬一手,放他们过去。这种办法我不是没想过,也有人向我提出过类似的建议。可是想过没有,上行下效!我们每个人都有朋友、亲族、师门等等关系。我这个做首辅的抬一手,下面的人就要抬多少?何况这些田宅土地背后的主人家非富即贵,谁都有通天的手段。如果不是老夫给他们做主,那些办事的人又怎么敢去查他们的地,检他们的丁口。有人说老夫霸道,可是他们也不想想,老夫如果不摆出个霸道模样,让下面人相信我能给他们做主,不管得罪了谁有我撑腰就可保无事,又有谁敢做事呢?这个时候我退一步,下面的人会怎么想?若是他们怕了,这新法半途而废,这个结果我们谁也不想看到吧。”

“老泰山放心,根据小婿的经验,这种事不会发生。小婿在上元推行新法清丈田亩,也离不开那些勋贵的田地。虽然江宁地方特殊,勋贵不以兼并土地为乐,但是恩赏田宅总是有的。只要对他们表明,跟朝廷合作的可以放一手,不针对他们而来,这些人就很听话。而京师的勋贵论起底气来,比江宁的还要差一些。都是色厉胆薄之辈,不会因为我们退一步,他们就得寸进尺。毕竟他们的底气不足,也有把柄在咱们手里。”

张居正冷笑一声,“你说的应该就是三大营吧。京畿宿卫已经沦为勋贵的钱袋子,京师勋贵谁家不在三大营吃着空饷,占着军役。在老夫推行新法之初,就有人请求点验京营,看看这拱卫京师的大军,到底有多少实兵。老夫没答应这个主意,一是给勋贵留面子,二是怕吓到陛下。如果万岁知道他的京营实兵数量不足额兵三成,不知道该怎么想。这件事我不想闹大,不代表不敢。如果那些勋贵不知死活,老夫就给他们一点颜色!”

“老泰山英明,这件事确实不能闹,京营也不能查,首善之地理应求稳,京营只是我们制衡勋贵的手段,不能真的揭这个盖子。有京营这件事在手,再和勋贵们表个态度,只要他们配合我们推行新政,咱们就不碰他。这些人虽然无能,但是好歹有权柄地位在。家里有豪奴恶仆,也有熟悉乡下情况的管家下人。用这些人帮助我们检地,事半功倍。在太监或是皇亲找皇帝去闹的时候,这些人出来说几句话,也可以让天子多听到一些不同的声音。”

张居正看了一眼范进,“你觉得勋贵会帮我们?”

“给他们一个念想就够了,比如这盐务。两淮盐政必须要改,但是里面能给勋贵多少,是咱们自己有主见的事。先给他们一个指向,拿这件事做交易,把场面打开,让京师乃至顺天府、北直隶的新法像点样子。有南北直隶为样本,推行他处就有样可依。比起这些来,跟勋贵做做交易,就只是小节。小婿也知,老泰山不可能放下身段和他们交往,所以谈交易的事,小婿负责即可。”

张居正道:”你这么说,实际就是准备好承担后果了?一旦他日有变,老夫把责任丢在你身上?”

“为泰山分忧,为朝廷柱石分谤,小婿义不容辞!”

“荒谬!张家东床难道可以不要名声?这件事……让游七、姚八两个去做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