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进摇头道:“我不会让她打你的,当然,你也不能打她。”
“恩,我知道范郎会保护我的,我信的过你。再说我会易筋经,就算不还手让她打,也没那么容易把我打死。”
两人又说笑一阵,这时门外有人来递贴子,却是广东会馆方面派人来请范进,参加今天会馆组织的广东学子文会。
科举既是举子获取功名的机会,也是搞联姻,发展社交圈子,为自己拓宽人脉的机会。一部分明知道学问不足以中试的举子也来参加会试,目的就是通过这个机会多认识一些人,多结交一些关系,日后不管是经商还是做其他的事,都有个人情关照。
范进不主动参加文会,但是文会找上门来,就不好推辞。再者广东会馆搞老乡会,这个是没法拒绝的。在官场上做事业,找老乡作为帮衬,这也是情理中事。
等到范进离开,桂姐拉着薛五来到房间里,低声道:“薛姑娘,张大小姐有她的心思,你也得有你的应付。和范老爷的事我有个看法,也不知是对不对,你且听听看。”
这场广东会馆发起的文会活动,其实说白了就是老乡会。会试都结束了,大家也没什么状态搞正经八百的文字活动,最多就是写些诗词歌赋调剂气氛,即兴搞一些文字游戏。再请一些清楼女子来表演活跃气氛,毕竟人生四大铁,除了一起同过窗还有个一起票过那啥不是?
广东这边由于文教水平仅强于福建,在清楼女子的眼里,地位属于半低不高,在这个才子扎堆的时候,广东属于酱油省份,不怎么受关注。当然,广东的文教水平比北方几个省份高,可是在南北中三卷分录模式下,先天吃亏。
清楼女子也都会算计,这个时候自然是多认识一些进士比多结交一些举人合算,结交名士比结交普通举子合算,即使以财富论,广东举子也多半不及东南举子富贵。是以一般来说当红的花魁是请不来的,来的多是二三流的角色和过了气的行首。请范进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借他的名字作为招牌,多骗几个行首来参加活动。
事实证明这个方法确实正确,范进一到地方,就发现会馆里热闹非凡一大群莺莺燕燕,花团锦簇,内中很有些眉目娇俏的女人。
这些女子风格不一,或矜持或豪放,有的和书生亲切交谈,有的则比较高冷在一边不大说话。可一听到范进的名字,所有女子的目光就都向他看来,有几个女子从围绕的书生中冲出去,直奔着范进过来,边走边道:“哪位是范公子?哪位是从江宁赎了薛五,千金散尽只为红颜的范大才子?”
花界有花界的消息来源,她们不大关心谁发明了牛痘,而是关心这行业里谁名声起来,谁又过了气,以及她们的动向如何。
薛五到京师的消息已经悄然传开,初时这些女子还以为来了过江龙抢码头,准备着与她斗个高下的,可是后来又听到一个消息,薛五已经落籍从良,据说出钱的就是范进。
整件事里由于有徐家以及张家的势力,赎人实际没花什么钱,就是找礼部相关官员打点了一些,走个过场就把手续办了。但是如果说了实话,以后有样学样礼部还怎么发财?所以对外传的是广东才子范进以三千两纹银赎了薛五做妾。这个价格在当下可以算是天文数字,能拿出这笔钱的人当然有,但是肯用这笔钱买个伎女为妾的就不多。
为了多拉一些女子来,文会发起方也有意的做了宣传,大力宣扬范进在广东是开酒楼的,听说家大业大。又帮凌云翼办军务,不知积攒下多少身家。两个消息合在一起,就坐实了范进是个有钱外加好涩的土豪形象。
自身有才有貌又年轻有钱,在一干伎女眼里自是最佳恩客,现场的美女有一多半是为着范进来的,是以人一来,就都围了过来。
一边应酬着这些女人,一边与几位相识的举人说笑闲谈,很快就发现了这一科的解元林梦楚。他的文章范进看过,确实比自己写的扎实,但是问题是不合时宜。他的文风和现在主流的欣赏口味不相符,尤其不合张居正的喜好,这一科能否得中就有些难说。
看他的脸色也发现,林梦楚情绪不高,与当初广州时意气风发的模样颇有些差距。上前打了招呼,林梦楚朝范进行了个礼,“范兄,要恭喜你了。”
“有什么可恭喜的?总要二十七才挂榜,现在恭喜为时过早吧?”
“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都是人生大喜。范兄迟来的原因,小弟已经略知一二,有这段好姻缘,你这科必捷南宫。我们这些人是等功名的,而你的功名,却已是囊中之物,就不必客气了。”
范进一愣,“林兄,你这话从何说起?是哪里来的消息?”
“范兄,大家都是广东人,虽然我是潮州仔,但大家在这里都是广佬。连我们的口音都被人笑,不管大家谁出了头,都是为家乡扬名,你又何必遮掩。金榜题名,得娶娇妻,我们这些人羡慕你还羡慕不过来,没人会嫉妒,你只管放心好了。”
他拍了拍范进的肩膀,“恭喜你,范兄。我们这些人,现在怀里还揣着小兔子,而你心里已稳如泰山,今天这场文会最轻松的就是你了。”
范进摇摇头,用家乡口音道:“刚才或许是这样,可是听了你这样的话,我现在心里的小兔子,怕是比谁都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