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功夫好,一个可以打十个,让我上去,让那些女人下来。她们是猪啊,只要有刀,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把那些女人赶下来……”一声沉闷的火铳,让男人的声音戛然而止。范进将手上的扶桑铁炮交给女兵,
“看来他说谎了,连一个也没打过。记得,规矩就是规矩,既然定了,就不要随意破坏他。如果总有人想着搞特殊,规矩实行不下去,今天就没人上的了船。”
一些排在后面的女人已经大哭起来,她们很清楚,现在这种情况,已经没有多少抵抗力。如果落到敌人手里,等待自己的将是什么命运。即使她们中有人已经遭受过这种不幸,可是即将来的是番鬼而非汉人,于心理上还是没办法接受。有的女子扯开脖子大叫道:“让我的仔上船……他是孩子,占不了多少地方的。我可以不上,让他上去。”
“我女儿只有十四岁,还是个姑娘,不能落到夷人或是官兵手里,林獠,让她上去吧。”
林海珊的眉头挑了几挑,来到范进身边道:“我的那条坐舰上,还有些地方……”
“这个名额是留下来机动放交情的,你打算让谁成为死士,就让谁上你的船。如果因为可怜,所有人都可怜,你可怜的过来么?”
她点点头,又看向另一边走过来的嫂子梁氏,“嫂子,你先上去吧。这里交给我就好,你去船上看着,要不一会我怕乱起来,你不容易上。”
梁氏道:“别担心我,我会功夫的,哪那么容易被落下。”
她看看逃难的人群,自言自语地嘀咕着,“不该是这样的,我们过去……不是这么弱的。都怪我……如果没有我,就不会这样……”
岛上一片骚乱,哭声与骂声还有哀求声,在岛屿上弥漫。远方阵阵的海螺声响起,人群抬眼望去,却见数艘大小不等的海船向着锚地行驶过来。太阳虽将落下,但是余辉中还是能看到旗号,有人惊叫道:“海鲨!是吴老四的儿子吴海鲨,他是给爹报仇来的。怎么偏赶在这个时候!”
船头上,一个二十出头的少年,赤着上身站在船头。人生的既高且壮,护心毛在胸前纠结成一团,如同海藻。一张黑脸满面凶像,头上缠着红飘带,手里提着铁棍。
他是那被砍死的光头吴四独子,一身武功青出于蓝,在岛上算是出名的难缠人物。见到他来,林海珊也有些头疼,虽然可以打赢对方,但是对方的数艘海船如果攻击自己那几艘船,伤亡怕是会很大。
一些男人已经举起刀枪,向着吴海鲨挥舞着,船上的人或是尖叫,或是绝望的号哭,还有人大声诅咒着其不得好死。吴海鲨却不理他们,而是朝着岸上的林海珊道:
“姓林的,你不用怕,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我们之间的帐,早晚要算个清楚!但不是今天,现在番鬼在打我们,我这个时候跟你火并,会被那些人看笑话!吴家的岛已经丢了,南澳也守不住,能走一个是一个,我三条大船送你们两条,多带些人走,我留下帮你们殿后。我女人怀了大肚子,你如果够胆子就让她把孩子生下来,等我的儿子长大了,杀你报仇!”
“好啊,吴海鲨!我答应你,你的女人孩子,我保了!你……也跟我一起走吧?咱们将来再把林字旗扯起来,我给你个决斗的机会。”
男子豪爽地一笑,“你做梦呢!爷这么个爷们,能在女人裙子底下当差?好生带你的兵,番鬼可能要向你这里杀,爷先去跟他们练练!”两条大船行驶向林氏锚地,准备接应更多的难民转移,而吴海鲨剩下的船只,则调转船头,向着联军舰队方向直冲而去。
在夕阳之下,滚滚黑烟直冲云霄,至少已经有五个岛上冒起了烟雾,似乎已经被佛郎机人打了进去。林海珊心知,如果不是这么多人逃跑,南澳沦陷的也不会这么快,心里颇有些懊丧。
范进此时拉住她的手道:“别想那么多了,失守只是个时间问题,纠结坚持多长时间,是没有意义的。多走几个是几个。”
两条大船上,除了必要的水手,大多数是孩子,少数有些女人,也都是吴氏那个山头里,首领这个级别人物的妻子或是爱妾,无一例外全都怀有身孕。想来如果不是因为这一点,她们也没有机会上船。船上人安排的不多,但是粮食清水和金银细软倒是装了不少,林海珊检视一番,没发现有埋伏,心才略放了些。问范进道:“我刚才答应他,是不是太草率了?”
“没啊,你那样表示很好,很光棍,很英雄。吃你们这碗饭的,都认可你这样的老大,如果不这么做,反倒会被小看了。”
“那他孩子长大了找我报仇怎么办?”
“不给他机会就好了,等他儿子大一些就教给我,我教他吃喝玩乐,把他养成个纨绔子弟,你还怕什么?”
天渐渐黑了下来,杀声和枪炮声,并没有因此而消失,反倒变得更密集。人们依旧在陆续着上船,尽可能希望给自己找条生路。
还有些人划着船向岛上跑,他们原本居住的岛屿,其实只是被少许菲律宾土著兵侵入,并不是太大的事。可是这些人失去了抵抗的勇气,只想着逃,结果成片的地盘就这么被少数菲律宾人占了去。
范进这时跑了过来,将一袋水递过去,“喝吧,一会赶紧上船,你先上去,这样才好走路。”
“你呢?”
“我不急啊,男人胆子大。”
“你打的过我么?还在我面前装英雄。”
两人刚说两句,就有女兵在一旁吹西口哨,拿两人打趣,还有人叫道:“姑爷这么疼林獠啊,那就赶快生个仔,做我们的小当家啊”
“是啊,这里有我们就好了,你们两个赶紧去动房么,不要浪费时间了。”
听着嬉笑打趣的言语,林海珊下意识的看向范进,却见范进也在看自己,四目相对,脸竟是莫名一热,心也跳得凌乱起来。此时她才发现,有些游戏是不能玩的,不管自己和范进怎么想,这件事在部下眼里,怕是已经成了定局,自己在他们眼里,已经是人妇了。
在众人轰笑声中,她拉起范进走向一边,咳嗽几声道:“那个……那个范进啊,我按你的吩咐,怕人去挖东西了,该送的都会送,你的那份会送到广州。那么多黄金珠宝,你不想去看看,我可以带你去的?反正还有时间。”
“不了,只要你把该拿出去的几份拿好,我就不过问了。相信你是搞的清轻重的人,不会在这种事上出问题。挖金子的人可靠么?”
“放心吧,那几个人的孩子都在我手上,保证他们不会多说一句话。半年之内,他们都是要死的,那笔钱的事只有我们几个知道……”
两人正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话,忽然,阵阵铃铛声打断了两人的谈话。铃声又急又密,如同催命。林海珊没有一皱,“铁网阵!有船撞铁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