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这一代的年轻人里,据说以张师陆学问最好,从他的名字可知,其家里是学陆王心学的,张师陆家学渊源,学识自是不差,据说在广州城也是有名才子。这次赌闱姓,张师陆与魏周两家公子都是热门人选。
在原本儒林外传的世界里,范进中举后,张师陆很是送了些好处,然后又靠着范进做生计,希图发大财。这人那时也是半百老人,很有些诡计,与眼下的毛头少年城府自是不同。
蝴蝶的翅膀扇动,倒是让两人提前几十年就相识了。这张师陆也在少年,血气方刚,对于梁盼弟这种成熟女人感兴趣是极寻常事。范进可不想梁盼弟被这么个公子哥惦记上,将身向前一步,横在两人之间。
“我是南海小范庄范进,你有什么话,只管对我说。张公子说一命二运三风水,我却说,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天子以文章选拔贤才,我辈正该把心思用在治学上,哪能把功名寄在神鬼之论上。”
不等张师陆说话,一个老者的声音,在一旁响起,“二位,现在在唱名,你们还是不要争吵,免得把公人招来,于谁都不方便。”
张师陆顺着话声看过去,见说话的是站在自己不远处一个五十开外的老童生。老人身上着了件月白直裰,上面还有几块补丁,一副穷酸样子,相貌极是眼生。在南海县,有头有脸的文人,张师陆全都相识,这老人既然眼生,也就没什么了不起的地方。
他冷哼一声:“一把胡须,依旧是个童生,连秀才都不曾中,也好意思训斥他人么?这南海县大小公人,哪个我不相识?就连前任知县都是我大父门生,见了家父,也要尊一声老师兄。我倒要看看,哪个公人敢来管我的事!我说朋友,您今年高寿了,还来考试?难不成这把年纪,还指望进京考进士,弄个一官半职?我看你眼生的很,怕也不是住在城里吧?”
老人唱个诺,赔笑道:“老朽今年五十六,但是名薄上写的三十。乡下老汉这把年纪,于功名上其实看的也淡了,做官的事更是不敢想。但是我辈读书所为何来?一到科举之年,不来考,就总觉得心里像少了点什么一样。张公子有此家学,想来这一科案首是做定了。”
“我家公子的才情不中案首,这南海县还有第二个人能中么?”张师陆身边书童鄙夷地看了几眼那老童生,又看了看范进,最后把目光也落在梁盼弟身上。“你们这些女人啊,可要看仔细了,咱们南海县第一等才子,就是我们公子。若是和我们公子交上朋友,那就是祖上积德……”
“张师陆!”
书童的话没说完,唱名差人已经喊到张师陆的名字,他趾高气扬地提了考蓝,直奔门首而去,朝几个公人说了几句,便只简单搜检,既不除发,也不脱鞋。等到搜检完,他又与公人说了几句什么,紧接着就听到公人高喊道:“范进!小范庄范进,上前搜检。”
走向县学门首的范进,不慌不忙,回首朝两个女子挥挥手,转过身来,小声哼着,“中了中了真中了,身穿一件大红袍,摆一摆来摇一摇,上了金鳌玉栋桥……”四平八稳向县学大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