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瑶不落痕迹地抽开手,用右手挡住那条丑陋的疤痕,回以一抹笑:“当年救你是我自己情愿的,陶陶你别放在心上了。”
梁语陶知道,那段往事姜瑶并不愿意提起。于是,她便慷慨大方地笑了笑,缓解尴尬的局面:“那你也快别乱想了,海鲜应该是我自己误食的,你可别又扯到自己头上。”
姜瑶抚摩着左手臂上的伤疤轮廓,不清不淡地“嗯”了一声。
“要不要我推着你到处走走?”姜瑶问。
“好啊。”
姜瑶将手按上轮椅把手,慢悠悠地推着梁语陶在花园的平台上走。一边走,她一边和梁语陶闲言碎语地聊着,她稀松平常地问了一句:“对了,陶陶,怎么你一个人在外头,没人陪你吗?”
“没有啊,我爸妈都来了。”说到这里,梁语陶忍不住向姜瑶抱怨:“要不是我住院那天晚上,曾亦舟通知我爸妈了,估计我还能在久江市再潇洒些日子呢。”
“听你的口气……梁叔岑姨是不让你继续待在久江市了吗?”
梁语陶忽然来了逗弄她的兴致,就扁着唇,装作难过的模样,恹恹道:“是啊,我爸妈担心我再误食过敏的事物丢了小命,所以打算把我带回远江市关禁闭了。”
听到期盼已久的答案时,姜瑶心中雀跃不已。然而,面上却依旧纹丝未动地笑着,说:“没事,等你回了远江市,我可以时常陪你玩的。”
她一本正经的宽慰,让梁语陶没了调戏她的兴致。
她话音未落,她就径直打断她,戏谑地说:“你该不会是真的信了吧。”
“什么意思?”
姜瑶脸色大变,但幸好她躲在轮椅之后,梁语陶并不能看出她细微的表情。
“要是我爸妈真要把我带回远江市,估计我现在就要死要活地哭啊闹啊了。”梁语陶顿了顿,继续解释道:“前几天我爸说要把我带回去,幸好我妈在,说服了他让我继续待在久江市。不过,还附加了一些条件……”
“什么条件?”姜瑶问。
“他们要求我继续住在曾亦舟家,甚至最好还能让他二十四小时看着我。”在姜瑶面前提及曾亦舟,梁语陶的目光总会有意识无意识地躲闪,似乎这个名字,是她们之间的禁忌话题。
闻言,姜瑶迟钝许久,才终于慢条斯理地回了一句:“那……不是挺好的吗?舟哥从小就懂得护着你,有他照顾你,别说你爸妈了,连我都放心得很。”
梁语陶知道姜瑶对曾亦舟的心思,便迫不及待地解释:“姜瑶,你别误会,我就在他家住三个月。三个月后,我家的老管家会搬到久江市,到时候我也会搬出去的。”
“不用跟我解释的。”姜瑶笑笑,不辨喜怒:“你们是青梅竹马,是朋友,他照顾你也是应该的。”
医院花园长廊已经走到尽头,姜瑶推着梁语陶往前走。这条长廊,她上班时走过无数遍,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长廊尽头应该是一条阶梯,阶梯有近百阶,垂直高度达五米,是这家医院最为标志性的一道建筑。
她推着梁语陶脚步轻缓地往前走,那道阶梯也逐渐在一片翠绿的藤萝之中闪现。
姜瑶忽然在想,如果梁语陶一不小心从这里摔下去的话,那该多好。想着想着,她便不自觉地嘴角上扬。
可偏生医院花园周围人太多,姜瑶还没有愚蠢到,让所有人当目击证人,眼睁睁得看着她犯罪,摔死梁语陶。
于是,她斗转了一个方向,向梁语陶解释:“路都快走到底了,我带你回去吧。”
“嗯,好。”
梁语陶任由姜瑶将她带回病房,当然,她也从不曾知道,在面对那五米高的阶梯时,姜瑶的内心想法。
她更不会知道,刚刚有一秒,她险些……靠近死亡。
☆、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梁语陶的过敏症状消失得很快,没几天就从医院出院了。出院那天,梁家父母都特地从远江市赶来,眼看着她安安分分地在曾亦舟家住下,才终于愿意离开。
父母回远江市之后,梁语陶的生活似乎又回到了以前的状态。工作日教课,周末乐团排练,距离正式演出的时间愈发得近,同时也意味着,谢绍康向赵子妗求婚的日子正在逐渐靠近。
大概是乐团里谈论这件事越来越多,梁语陶对这件事情也愈渐麻木。甚至,当听乐团成员笑谈他们两的婚事时,梁语陶还能信口胡乱地插几句嘴。她忽然发觉,有时候心心念念,到死心,也不过就是时间的距离。
尤其是她躺在病床上的那天,白梓岑告诉她,家人把她像掌上明珠一样地捧着,不是为了让她卑躬屈膝地去爱一个不爱她的人的时候,梁语陶顿悟了。
大概也就是那一瞬间,她决定放弃那些求而不得的固执,开始学着释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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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江大学的音乐专业课排得并不紧凑,周五上午,结束了两节课的梁语陶,下午已然没有多余的课要上。于是,就打车回了公寓,打算好好休息,以准备后天的排练预演。
结果,当她走到公寓门口,却意外地发现,钥匙居然不见了。她仔细地思考了一圈,才终于想起,约莫是走得太急了,以致于连钥匙都忘了拿。
梁语陶低头看了一眼手表,时值正午,照道理曾亦舟应当仍在公司工作。她踌躇着想打个电话给他,却发觉手机已经没电了。她想着……找人借个手机给曾亦舟去个电话,让他把钥匙送回来,可偏偏她来回仔细揣摩了许久,却也只能粗粗地想起他手机开头的几个数字。
走投无路的时候,总是最激发人类潜能的时候。因此,梁语陶决定单枪匹马杀到曾亦舟的公司里。
公司名远比电话号码那一串混乱的数字来得好记,再者,得益于曾亦舟在久江市的名气,梁语陶没花多久,就找上了门。
市中心最高端的一幢建筑物里,男人西装革履,女人精明丰润。周遭的氛围,似乎与梁语陶格格不入,她穿着t恤牛仔裤,而手上……还提了个异常突兀的小提琴盒。
她低垂着脑袋走向前台,路过的众人都以怪异的眼光打量着她,时而还互相戏谑、嬉笑着。此时此刻,对于梁语陶而言,无异于是鸭子混进了天鹅群里,尴尬顿生。她恨不得脑袋能垂到地底下,恨不得手上的琴盒也能缩小再缩小,小到能揣进兜里最好不过。
可惜,现实并没有那么魔幻,也没有那么多的奇幻因子。
于是,她只好腆着脸皮,低低地问前台小姐:“你好,请问你们曾总在吗?”
“有预约吗?”前台小姐埋头记着笔记,轻飘飘地吐了一句。
“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