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节(1 / 2)

深宫缭乱 尤四姐 3827 字 16小时前

他沉吟了良久,自己心里的想法不能完全告诉太皇太后,相比皇后,老太太眼里的江山社稷才是第一位。照她的意思后宫空着呢,酌情填几个人再合理不过,但皇帝有自己的想头儿,佟崇峻既然是朝廷栋梁,就不该把人家闺女收进宫来活受罪。不得宠幸的嫔妃一辈子没有出头之日,原有的已经没法子更改了,可以避免的,就尽量杜绝或减少吧!

“这件事孙儿会仔细掂量,大婚近在眼前,这会子把人接进宫来,皇后面子上交代不过去。”

太皇太后理解也赞同,“自然是顾全皇后的脸面更要紧。”顿了顿又问,“你们眼下怎么样呢,想是挺好的吧?”

皇帝眼里浮起一点微微的笑意,“挺好的,皇祖母放心。”

论及和后宫的相处方面,太皇太后从来没有在皇帝脸上看见过那种神情,这可比嘤鸣在慈宁宫和稀泥可信多了。老太太长出一口气,说好,“这么着我就不用愁了,后儿要过大征礼,喜日子得定下。你们既那么好,我也不去费手脚特特儿打听了,嘤鸣的月事是哪一天?回头好避开,总要图个吉利。”

这下皇帝愣住了,实在没想到太皇太后会问这个问题。她的月事他哪儿能知道,真亲密无间了倒可以一问,可惜眼下都是打肿脸充胖子,所以这就把他难住了。

“朕……还没和她商讨过日子。”

太皇太后的眉毛挑了起来,“皇后虽不用上牌子,但那个日子还是得知道的。”

皇帝放下手里的折子,摸了摸额头,“孙儿和她……还没满一个月。”

哦,也对,太皇太后才想起来,确实为难他了,“这么的吧,你们小夫妻之间好说话,回头问问就是了。我是做长辈的,有心打听令她不自在,越性儿交给你了。”

皇帝束手无策,只能道是。

太皇太后此来该说的话都说完了,看看外头艳阳,乐呵呵说:“成啦,我上园子里再遛遛去。四额驸说回头给我送只叭儿狗来,我得早点儿回去等我的狗了。”

皇帝听了,离座儿送太皇太后出门,老太太到了门槛前还不忘回头再叮嘱一句:“那个很要紧,后儿就要过礼的,赶紧问明白了,好作打算。”

皇帝只能诺诺答应,等太皇太后一走就站在地心直愣神儿。

“万岁爷……”德禄也很为主子苦恼,想了想道,“要不奴才找松格去吧,她贴身伺候娘娘多年,肯定知道娘娘的日子。不过……奴才毕竟是爷们儿,就算净了身,好歹也当过爷们儿。松格那脾气,闹得不好能拿大棒子伺候人,奴才怕还没开口,就叫她撅回姥姥家去了。”

皇帝叹了口气,二五眼的主子带着一个二五眼的奴才,就这样的人也能在宫里打出一片江山来,真是世事难料。德禄的主意和没说没什么两样,皇帝求人不如求己,思量再三,打算亲自过去探听。

这个时辰,正是歇午觉的当口,皇帝慢悠悠穿过养心殿夹道过西三所,这时的紫禁城很安静,间或有几个宫人经过,见了圣驾面壁而立,个个寂静无声。他信步过了慈祥门,再从慈宁宫外夹道往南,进头所殿大门便听见一串叮当的风铃声。循声望去,正殿檐下错落挂着象生花和铃铛,侍立的宫人们打千儿蹲福,只是行礼,口中并不称万岁。

他知道皇后歇下了,歇了也不要紧,睡懵了更好忽悠。他迈进门槛,迎面有清幽的气味环绕,妆蟒堆绣组建出一个属于姑娘的香闺,因她睡下了,次间的帘幔放下半幅,海棠站在帘外伺候,错眼见他来了忙蹲福,然后放轻手脚退了出去。

殿里只剩他们俩,嘤鸣侧身睡得正浓,他没打算吵醒她,在边上圈椅里坐了下来。过会子应该怎么开头,这一路走来也没想好,进了这屋子就更没主意了,一气之下决定不琢磨了,索性见机行事。

她朝外侧躺着,他能看见她的脸,她睡着的样子天真可爱,恰好是他喜欢的。昨晚上没能办成的事儿,让他到现在还懊恼不已,他在想要是一切顺利,今天她会怎么对他?也许这会子那张床上有他一个位置也说不定……

藕臂、柳腰、桃花面,轻轻的一袭缎子下大有乾坤。皇帝一个人胡思乱想,想得自己热气四溢,想完了坚定一下信念,还有一个多月,忍忍就过去了。

横竖他和皇后在一间屋子睡午觉,单是想想便十分旖旎。他撑着脑袋慢慢合上了眼,打算小小打个盹儿。她屋子里的香有安神的作用,没消多久瞌睡袭来,正要入梦,听见她喊他:“万岁爷,仔细脖子疼。”

皇帝的神思猛地被扯了回来,怔忡间有点儿发懵。嘤鸣拥着被子说:“大中晌的,您上我这儿来有何贵干呀?”

他抚了抚额头道:“朕有件事儿要问你。”

她听了,心里莫名牵动了下,料想是昨儿佟家姑娘的事儿有了下文,他来问她的意思了。其实有什么可问的呢,她答不答应都不重要,执掌江山总要以社稷为重。

她边想边下床来,正经八百道:“什么事儿,万岁爷问吧。”

他显得很为难,似乎十分不好开口,嘤鸣脸上笑着,心却提溜到了嗓子眼儿,暗道这么为难,必定要有一番大动作。上回崇善的闺女进来就封了贵妃,这回佟家的功勋可谓卓著,别不是要封皇贵妃吧!真要是这样,那不是逼得人不能活了吗,她这皇后当到这份儿上,还不如请辞得了,找润翮搭伙一块儿做姑子去,一了百了!

皇帝还在犹豫,她等了又等,愈发打鼓,“到底是什么事儿呢,您不妨直说吧,我心大,您知道的。”

皇帝终于发现心大确实有好处,不会像其他姑娘那样扭扭捏捏。于是他鼓起了勇气,“那朕就说了。”

嘤鸣已经感觉到了一丝惨然的况味,按捺住辛酸点头,“您说吧,我听着呢。”

皇帝吸了口气,“朕想知道,你的月信是什么时候?”

嘤鸣原作好了伤心的准备,结果最后等来这么一句,茫然过后嗔起来:“您说什么呐?”

第84章 寒露(5)

皇帝来前其实设想过, 这个问题问出口会引发她怎样的反应。姑娘的这种事儿最隐秘, 等闲不愿意让人知道,结果他一个爷们儿家, 上来就问她月事是什么时候, 已经不是唐突冒犯之类的词儿能形容的了。

皇帝很难堪, 他是没有办法,希望她不要误会。不过那句嗔怨,竟听得他心神一通荡漾,看来龟龄集的功效到了。她现在就算冲他嘬牙花儿, 他可能也觉得他的皇后灵动有趣,且充满难以言说的诱惑力。

她的脸很红, 袅袅眼波收住了,落在不住绞动的手指上,支吾说:“谁让您……问这个的?是不是老佛爷?”

所以她是真的通透, 可能有一瞬觉得他瞎胡闹, 但很快就理清了思路。皇帝自己也有些不自在,“这事儿不能怨朕, 是你在慈宁宫夸了海口, 说朕和你怎么怎么了……如今皇祖母来问朕, 朕哪里答得出来,只好亲自来问你。”说着又挺起腰杆子,装出一副不耐烦的模样来, “朕堂堂一国之君, 如今竟要管你这些小事儿, 朕龙颜不悦,你看出来了吗?”

他这么问,她果真仔细瞅了他一眼,哪里有什么不悦,分明满脸好奇。

嘤鸣虽确实害臊了片刻,但皇帝永远能够让你快速缓解尴尬,因为他本人就是更大的尴尬。其实好些时候她也想好好和他说话,无奈他就是能把你气得血不归心。那片潮红从脸上褪去了,嘤鸣上桌前倒了两杯茶,分了他一杯,淡声道:“万岁爷看来是小事儿,在我看来却是大事儿。宫里有个老古话,说不受待见的皇后大婚必选在月事期间,这么着帝后不能圆房,就像当年您和先皇后一样。”

皇帝怔了下,他并不知道这里头竟还暗藏这样的玄机,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不管当夜孝慧皇后方不方便,他都不可能在她那里过夜。

“朕记得,你才进宫的时候朕曾调侃过你的名字,朕也瞧出来了,你确实是个重朋友义气的人。”皇帝坐在圈椅里,难得像今天这样,这么平等严肃地同她说起这件事,“薛尚章是你干阿玛,是孝慧皇后的父亲,不得不承认,朕很忌惮他。朕不知道你对他印象如何,但在朕心里,他擅权干政,就在大前日,他还当着所有军机大臣的面公然反驳朕,朕是皇帝,绝不允许这样的人存在于朕的朝堂上。你和薛深知是挚友,但朕希望你明白一点,既入了帝王家,一切当以江山社稷为重,无需觉得对不起先皇后。朕与先皇后没有半分夫妻之情,朕也不可能同她圆房,因为朕不愿意有一半薛尼特氏血统的孩子坐镇我大英的江山,更不愿意我的儿子成为第二个汉昭帝,他日被薛尚章玩弄于股掌之间。”

他说了很多,嘤鸣静静听着,听得心平气和。

确实没有什么可激动的,像盾牌的两面,她看见的是坚实温暖,而他看见的是冷硬阴寒。不能说谁一定错了,临崖而立的人,对风向的忧惧远大于站在院子里放风筝的人。他说无需觉得对不起先皇后,这句话多少解了她的困窘,连他也知道,深知一直是她迈不过去的坎儿。

皇帝见她低头不语,终于觉得有些忐忑,“皇后,朕希望你是个明事理的人,别因为自己和谁有交情,就不辨是非,一味的帮腔。”

嘤鸣说自然,“各有各的立场,对错也不由我来定。”

他略略放下心,又想起她才刚说的话,大婚当夜顺不顺利在她看来是大事儿,那就说明她是在乎这桩婚事的,至少不愿意走先皇后的老路。

皇帝很欢喜,太严肃的话题并不适合他们俩,他不过是来问问信期的日子,扯出那些扫兴的事儿做什么,还算言归正传为好。

“那么……皇后愿意大婚当夜和朕圆房吗?”他壮起胆儿问,“你早早告诉朕,朕也好作准备。”

这人……真是拿驴脑子形容都不为过。嘤鸣皱着眉,很不屑地瞧着他,“这种事儿要作什么准备?老佛爷不是天天儿喂您龟龄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