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偿我?”刘泠眼睛眨也不眨,多么直爆的话,经她之口,都能淡定得让你觉得是自己没见过市面,“或者更加地爱我?”
“这样说也不错,”沈宴淡定起来,并不输给刘泠,“我会把一切所有都转给你,当然包括感情。”
“沈大人你太客气了。”
“不用,”沈宴云淡风轻,“毕竟在那之前,我会先把你变得跟我一样。”他冷而锐的眸子,不动声色地将她从头到尾扫视一遍,还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这笑容可真够毛骨悚然的。
刘泠暂时没有跟沈宴谈情的兴致了。
他们在大雨中搀扶着前进,树木掉下山涧,落在泥水中。高山上的泥流又混入谷底急流的湍湍河水中,颜色混黄。好容易看到一棵顺着水向下流飘去的树木,上面果实累累,一些掉到水里,一些还结实地生长在枝木间。沈宴纵身跃过去,徒手砍下一丛长着果实的枝头,算是给自己找到了能吃的东西。
刘泠看到踏着水走回来的沈宴面色雪白,气色不太好。他向她点个下巴,就往回走,可没听到刘泠跟上来的脚步声。回头,刘泠还站在原地,“你身体不适,就不要急着赶路了。还是在这里随便吃些压压饥吧。”
“……”沈宴抬头看看天色,又是下雨又是刮风的,就在这里吃?
“喝风饮露,也是别样的体会。”刘泠说得太真挚,似乎真心向往这样的生活般。
她虽然如此,心里却有些烦躁,怕沈宴不听她的话。这里确实不是歇息的好地方,但沈宴的脸色白成那样,再不吃些果实充饥,他会熬不住的。
但是沈宴也是极为自我的一个人,未必听她说。
沈宴默不作声地走了回来,往岸上凸起的山石上一坐,把背上扛着的树枝放了下来,摘果子开吃。
刘泠看着他这洒然而坐的姿势,心头微跳。
不矫情,不自大,不为了所谓的面子跟她做无畏之争。
沈宴在她心中的形象更高大了些。
她暗暗疑惑:她之前,也常年在邺京住过,她应该对沈宴有点印象啊。
刘泠向来是对与自己无关的人事很心不在焉的一个人,她不管在哪里,都没有几个朋友。她在邺京住那么多年,对沈宴没印象,还能理解。但是沈宴为什么也不认识她?
“沈大人,我们在邺京时,真的从没有见过面吗?”
沈宴一顿,看她一眼,“你猜。”
这有什么值得猜的?!
刘泠看着他侧脸,“我觉得……你有点眼熟,像一个人……”
沈宴脸猛地僵住:像一个人?陆铭山吗?
他站起得很突然,打断了刘泠的话,“走。”
“……”刘泠发现他的心情一下子变得很不好,却没找到原因。而且她之前的思绪,被沈宴一打断,又有些忘了。
她努力地想着,沈宴到底像谁。
那记忆太模糊,是她之前根本没留意过的一个人,现在却要从脑海中想出来,实在为难她。
因为各有心事,之后的路上,两人均为说话。
却是中有从山顶掉下来的两棵苍木,挡住了前面的路。两人不得不绕路而行,这一绕,便绕去了水流湍急的另一条道上。水上漂浮着许多山间生物的尸体,密密麻麻,被水卷着,向不知道的地方跑去,看着极为压抑。
刘泠的情绪并没有受太大影响:因沈宴之前告诉过她,沈宴不是一个人上山的,他的属下也跟着上了山。刘泠的侍女若是遇难,那么近的距离,锦衣卫一定有办法救下。
只是可惜了陆铭山,也一定被救下来了。
沈宴顺着刘泠的目光,看到一对交颈而死的野鸳鸯。他并没有什么感觉,但看刘泠发呆,以为是小姑娘都有的伤春情绪。沈宴想,刘泠这么难过的话,他该安慰她一下吗?
就在他想开口的时候,刘泠忽然伸手指向那两只一起死去的鸟,语气奇异,“他们若不是一同死去,而是一个为另一个殉情的话,就太可惜了。”
“哦?”
“生命这么宝贵,怎么可以随便放弃呢。”刘泠低声。正是因为她常年都挣扎在行走于生死边缘的痛苦中,她才更加认识到生命的珍重。一个人活下来已经这么艰辛,怎么能为了另一个人放弃生命呢?
“如果我死了,你也不会为我殉情?”沈宴侧头看她。
刘泠神情淡淡的,“当然。你死了,我不为你守节。我活的不容易,该让自己活下去。我会成亲,生孩子,那都和你无关。你走出我的生命,我就跟你告白。”
刘泠转过头,看到在即将暗下的光影中,沈宴的面孔。他有英挺的眉、深邃的眼,常是显得冷厉。但在暗下的光中,他眉目低垂,似在思索。这一瞬的神情,毫无武人特有的戾气,而染上些京城公子哥身上特有的贵气和闲适。
他眉目若再展一些,神情再雍贵些。褪去那身飞鱼服,换上白色儒袍,安安静静地坐下,扬起墨黑的眸子,嘴角的笑带些讽刺意味,摇摇地向她看过来——
一个记忆中早快遗忘的人,在努力回想中,终于跳了出来。
刘泠讶声,“锦衣卫指挥使沈昱沈公子……原来是他。”
沈宴眉头一跳,看向她。
刘泠表情复杂,“所以,我们以前,真的见过面?”
沈宴神情有些复杂。
刘泠叹口气:她不记得沈宴,却应该记得沈昱的。
锦衣卫指挥使沈昱,京中有名的花花公子,乃是她的闺中好友,徐时锦的昔日未婚夫。
当年她帮徐时锦入宫时,与沈昱见过面。
若沈宴和沈昱是一家子人,那她确实应该见过沈宴的。
沈宴侧头,沉静的面容对上急流:那怎么能算得上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