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反应忽然又让陆离担心起来——他掐灭了沈星择心底里最后的一点火种,也等于是割裂了自己与过去的全部联系。可是现在沈星择的反应却似乎是在暗示:过去这大半年的时间里,他和沈星择之间的种种互动、种种情谊,全都是基于沈星择怀疑他就是陆离的前提之下。
没有了过去的那一丝联系,如今的陆离对于他沈星择而言,又算是什么?
更进一步的思索让陆离感到后怕。所幸在他彻底否定自我之前,沈星择终于回过神了。
“你在搞什么?”
男人一手扶了扶差不多就要倒在他肩膀上的雨伞,一手伸到了陆离面前,揉了揉他被风吹乱的头发。
陆离这才发觉,自己几乎已经是白雪满头。
沿着庭院右侧的石板小路,他们找到了守在偏殿的老和尚。红木签筒大而沉重,两个人各自捧着,费力摇晃起来。
陆离心里想着自己与沈星择的未来如何,抽出了第一五二签,沈星择则抽到三十一签。一并拿去给和尚,换回两张纸条。
陆离打开了自己这张,只见上面写道:“莫叹事迟留,休言不到头,长竿终入手,一钓上金钩。”
即便对文言文没什么造诣,陆离大体也明白签文说的不是什么坏事。他还想知道得更详细些,于是拿去请教老和尚,和尚却摆摆手不说话,这就是叫他自己参悟的意思了。
陆离觉得有趣,放好了签文准备去网上查查。回头再看沈星择,手里头捏着那张三十一签的签文,又陷入了沉默当中。
难道不是什么好签。陆离心里咯噔一下,赶紧过去打岔,说明天下午还要开工,不如还是下山回去罢。
于是两个人开始沿山道往下走。头顶上大雪扑簌簌地落下,伞下的两个人本能地靠在一起,连呼出的白汽也交织着、缠绕着。
走到半路上,寺庙里的钟声突然响起。更远处的山坳里传来爆竹的声音。陆离轻声对沈星择说了一声新年快乐。而沈星择的回应则消失在了钟声里。
重新回到宾馆别墅,已是大年初一的凌晨一点。沈星择上了楼,而陆离仍旧没有睡意,他打开手机搜索了自己的签文,大体都是一些勉励劝进的话语。他想了想,又去搜索沈星择抽到的第三十一签,发现了疑似的签文内容——
离别间,虽不易,同伴行,尤不滞,早早起程,免他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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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年的第一场大雪,从午夜一直下到了清晨六点,让整座秋山基地都换上了一层素裹的银装。
大年初一上午,剧组放假半天。陆离也难得睡了一个懒觉,中午时分才跟着沈星择出门去剧组化妆。
别墅外的花园里也是白雪皑皑,但园区的道路已经清扫干净。两个人向前走了十几步,看见一辆摆渡车沿着湖岸缓缓开来,驾驶员礼貌地询问是否需要搭车。他们上了车,却发现车尾已经坐了两个男人——正是昨天晚上在庙宇里遇见过的二位。
从穿着打扮和搁在后座上的装备来看,这二位应该是要去滑雪。
陆离留意了一下摆渡车开来的方向:湖边只有一座码头,可以坐船抵达对岸的半岛。岛上也有别墅,但属于凌氏私人所有,并不对外开放。
记得昨晚寺庙里,高个子男人也曾说起过类似于“你们是我的客人”的话;还有那把随手就借了出去,丝毫不考虑回收的酒店雨伞……多条线索彼此咬合,他顿时醒悟过来:这两位应该就是凌家人了。
果然,高个子男人自称凌厉,竟正是两年前从伯父手中接管了大业的凌家当家人。正午阳光明亮,陆离发现他的双眼竟是纯度极高的亮蓝色;别说是普通国人,就算在混血儿中都很难看见。
老盯着一个人毕竟不太礼貌,于是陆离又去看凌厉身旁的温柔男子。他叫陶如旧,皮肤和发色都比普通人浅淡一些,也显得格外温柔沉定,倒是与凌厉形成了奇妙的互补。
陆离再稍稍低头,发现他们的无名指上都带着白金指环,款式似乎也是一模一样。他的眼珠转了两下,有一个大胆的假设已经开始在脑内成形。可还没来得及寻找更多的佐证,就看见凌厉抬手搭在了陶如旧身后的座椅靠背上,冲着他淡淡一笑。
没错了,一对幸福的人。
别墅区离剧组所在的酒店并不远,摆渡车在大厅前将沈陆两人放下,宾主双方寒暄作别。离去的时候陶如旧同凌厉低语了几句,两人又回过头来一起看着陆离,倒是让陆离心里头有些犯怵。
接驳的保姆车已在一旁等候,陆离跟着沈星择上车往摄影棚去。这次剧组在棚边租了一座三层小楼当办公地点。化妆、服装和道具等部门都在一起做事。
男主角的化妆间依旧是独立的,陆离搬了张舒服的椅子坐在沈星择边上,一边对台词,一边凑到化妆镜前留意调整自己的动作和表情。
化妆师见他演得认真,故意调侃:“要不我也给你上个妆,找导演给你给角色?我看你长这么帅还是个科班,演个讨巧点儿的角色就能红,干嘛还跟着沈总当个小助理?”
沈星择闻言,垂下眼皮瞥了陆离一眼。
陆离哪知道他又在想些什么,赶紧随口打着哈哈:“当助理不也挺好的吗?学校里不让大一大二出来拍戏的,否则要收管理费的,我可交不起。”
正说着突然有人敲门,化妆助理捧着一个古色古香的圆形盒子走进来,说是影城官方送了几个八宝大食盒,图个新年大吉大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