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嬉笑道:“江弟弟,这个称呼好,可惜我母亲不同意你和我哥,你做不了我嫂子。不过如果你求我的话,我倒可以帮你向母亲说好话,把你留在我身边,哥哥做的事我都会做的哟,姐姐不会失望的。“
说完,不怀好意的目光在她身上瞄了一瞄,便要上来摸她的手。
夏初菡道:“那你告诉我,你是怎么和那个死去的丫鬟是戏耍的?”
江弟弟僵住。
夏初菡:“怎么,忘了?还是你说的你会做的事根本不是这个意思?“摸了摸下巴,”那我们再换一个,来,背一段《左传》看看。“
江小弟:“......“
夏初菡:“还不会?“自己背了一段示范,”现在会了吧,来,重复一遍。“
江小弟:“......“
夏初菡做失望状:“连重复都不会?“也学着他的样子上下瞄了瞄他,”那你会做什么,就你现在这个年龄、尺寸,除了耍耍嘴皮子、连累连累小姑娘,你到底是如何不让人失望的?“
江小弟:“......“
纨绔玻璃心无语泪奔。
按说,这样不学无术的少年,是应该很招夏初菡反感的,但是并不,不知道为什么,夏初菡见到他反而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亲切感。
当然,少年长得很俊美,不同于江含征那样的俊美。
少年的俊美是有点阳光的,让人感觉非常舒适的,不论怎么看都让人满怀欣悦的俊美。
按夏初菡的审美观点,比江含征还要出众。
是因为这样的缘故吗?
她不但没有因为他的举动心生反感,反而有一种说不出的惋惜感,这样的少年,如果好好教导,长大了该是怎样一位光风霁月、风华如玉的公子啊。
她突然理解了江含征所说的,不能再把他留在母亲身边的缘故了。
纨绔少年泪奔前还不忘裹乱:“我兄长因为你,都被我母亲用香炉砸破头了,满脸是血,你再不去救他,他就要被我母亲砸死了。“
夏初菡的身体不由自主地痉挛了一下,一把抓住他,急声:“你说什么?”
少年跺脚,“你聋了吗?我兄长快被砸死了,你放开我,你这个厚脸皮的——”
夏初菡截断他:“带我去!”
因为江小弟的带领,一路畅通无阻,刚走到太夫人的院中,便看到江含征跪倒在地上的身影,他沉静的声音低缓地传来:“不,不是她勾引了我,是我勾引了她。
她本是山中一只自由自在的蝴蝶,是我硬把她捕来,把她困在我身边。不是她离不开我,而是我离不开她。
如果母亲硬要她走,我不会死,只会非常孤独,我寻找妹妹十多年,最明白那种孤独的滋味。
我不会再娶妻,宁愿就这么自己过一辈子......“
夏初菡捂住自己的嘴,少年扭头发现,刚才还淡定自若的女子,此时已经泪流满面。
☆、第126章 画中君(17)
第126章
压抑的低泣声传来,江含征一回头,便看到门外的夏初菡。
他看到了她流泪的面容,她看到了他披血的脸。
如果这份爱要如此受非议、受责难,要让你承受如此大的压力和伤害,那这份爱我们还要持续下去吗?
我只想你平安、只想你快乐,仅此而已。
她微微闭上眼,泪水如雨纷落。她走过来跪在他面前,伸出手指想轻轻摸一下他的脸,可却又像怕触痛了他似的,手指在他的脸颊旁边轻轻颤抖着,细声哽咽:“还疼吗?”
江含征摇了摇头。
她的泪水愈发汹涌,视线模糊一片。
她转过身,朝坐在上首的人深深一拜,说道:“此事是我之过,竟让夫人母子为此反目,我知道夫人嫌弃我的出身,只是出身如何并非我能决定,更非我之错。
出身寒微,我不以为耻,出身富贵,我不以为荣,因为教导我的师傅曾经告诉我说,一个人,最应该视若珍宝的,并不是其他,而是她自身的修养品德。一个好女人,孝敬父母,操持家事,敬爱丈夫,抚育幼子,并不是只有出身富贵才可以做到。
如果夫人能容,初菡将终身感激不尽,并竭尽所能做到一个好女人应该做到的,如果夫人不能容……”她含泪的双目看向江含征,泪水盈然欲滴,“也请夫人母子二人不要伤了情分,我……”她低下头,话语艰难,却字字清晰,“我愿意离开……”
屋内很静,静得连一缕呼吸都可以听见。
有一瞬间,杨太夫人在这样的言词间竟感到某种难以启齿的狼狈。
这样的年纪,却能说出这么一番话,有这样一番见识……
凝重的静默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气氛在缓缓蔓延……
刘妈目光奇异地看向地上的女子,着实有点刮目相看,在这种情况下,还能不失态、不慌乱、条理清晰、入情入理地说出这样一番话的女子……她看了看自家女主子那张强作高傲、强横蛮顽的脸,不由暗暗叹息一声,可惜了……
明与不明,原不在年龄……
能亲手把自己的两个儿子推得离自己愈来愈远的人,太夫人这作死功力真是几十年如一日啊……
时间如被胶着了一般,越来越慢,越来越慢,巨大的沉默像要把人的神经逼到极致,她跪在那里,如一枚无所着落的枯叶,卑微地等待着别人的一言决定她的去留,身为蝼蚁的感觉再次紧紧的攫住了她的心脏,惶惑、悲哀、无能为力......
绝望感一分分蔓延,而后,她听到了刺耳的冷笑声。
蔑视的、嘲讽的冷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