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是离得远众人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以为苏瑾有什么要紧的话要交代凌霄,本以为只是说几句话便可,可紧接着他们却看见了万分诡异的一幕,凌霄倾着身子听苏瑾说话,可听着听着他却忽然站不稳起来,身子几摇几晃眼看着就要栽倒,好似明白了什么,他不可置信的抬眸看了苏瑾一眼,想说什么未说出口,而后便软软的倒在了地上!
殿外狂风乱作,卷着刺人的雪粒儿打在窗棂门扉上,屋内众人见状都愣在了当下,那边厢苏瑾仍然握着凌霄的手,蹲在他身边静静的看了他片刻才放开他的手站起身来,朝那尚未反应过来的几个黑甲侍卫招手,十多个人上前,苏瑾便将凌霄交到了他们手中,其中一人看着苏瑾欲言又止,苏瑾便眸光一寒道,“把他带出去!照顾周全,然后早日回楼兰去吧!”
十多个人见状一鄂,一人犹豫道,“少主他……”
苏瑾冷笑一声,“不想看他死就闭嘴!”
几人被她气势所摄,再不敢多言,看了看晕过去的凌霄好似明白了什么便闭了嘴,苏瑾深吸口气,一转身身后却出路却被人挡了住,却是沈苏姀身形一动到了苏瑾身前,四目相对一瞬,沈苏姀被她眼底的决绝震撼,咬牙问她,“你要做什么!”
苏瑾挑眉看着沈苏姀,却并未对她说什么,反倒是身子一转看向了站在一旁的孟南柯,“孟先生,麻烦你了,送他出城便可,你和我的目的到底不是全然一样的,虽则如此,你我合作也并非全然失败,接下来你不必管了,自有我在!”
孟南柯凝眸未语,沈苏姀心底却紧跳起来。
苏瑾看也不看她,只将目光落在那十多个宫婢太监的身上,“我们走!”
话音落定,苏瑾看了一眼昏睡过去的凌霄便转身,绕过沈苏姀欲走出了这处废弃之处欲照原路返回,还未走出几步,身后沈苏姀眉头一皱追上来两步,眼疾手快的一把拉住了她,“不能回去!眼下整个皇宫都在找你!”
苏瑾转过身来,看着沈苏姀的目光有几分讽刺,“到了此刻,无人能阻本宫之路,洛阳候还是早早回府去吧,连孟先生都没有立场说话,你又因何如此?”
说这话苏瑾便甩脱了沈苏姀的手,可刚走出一步沈苏姀又将她抓了住,回过头去便见沈苏姀双眸深重的看着她,切切道,“你回去是送死!”
苏瑾淡淡一笑,语声森寒,“与你何干!”
苏瑾暗暗使力挣脱沈苏姀的手,奈何沈苏姀竟然非要抓着她不放,苏瑾眼底闪出两分疑惑,深深看了沈苏姀一眼并不打算深究,只内息一提和沈苏姀博弈起来,她并非不会武功,只是寻常从未用过,沈苏姀显然也不知她会武功,一个出其不意的就让苏瑾将她的手卸了掉,见苏瑾就要走,沈苏姀双眸一眯如同猎豹一般的朝苏瑾扑了上去,拿肩锁臂,无论如何,今夜她一定要将她带出宫去!
见沈苏姀竟然动起手来,苏瑾广袖一扬挥开她探过来的手朝左右两个宫女一看,“都傻了?!还不把她给我拦下来!”
话音落定,那两个宫女顿时涌了上来,此二人乃是受过良好训练的刺客,一招一式皆是夺命,沈苏姀防备不慎只得后退,便是这么一退,苏瑾已再不回头的朝殿阁深处而去,红裙飞扬墨发狂舞,似一把不顾一切也要点燃这黑暗宫廷的妖娆业火!
“四姐姐!”
疾风骤雪,沈苏姀情急之下语声艰涩的一唤,苏瑾的脚步猛地一顿,背脊僵硬了片刻才恢复过来,只头也不回的道,“本宫从前的确有个妹妹,不过她已死了,洛阳候莫要喊错了!”
话音落定再不多言,身形一跃便朝前掠去,竟是连半句话的机会都不给沈苏姀留,沈苏姀抬脚要追,身后却有孟南柯将她的手一把攥了住,孟南柯语声切切,“我说过她是不要命的!你跟去她还是会不要命,小苏,没时间了——”
“从前她受苦我不在,这一次我便不会扔下她!”
急急留下一语,沈苏姀一把甩开孟南柯的手没让他多言,内息一提便追了上去,风雪疏狂,卷起沈苏姀白袂翩然,在她前方数十步之外的飞檐斗拱之上,苏瑾一身红裙狂放而张扬,如同一朵盛开的红莲般炫目,再不是当年那个慧黠知礼的四姐姐,却是这个不顾一切担了苏阀之仇的四姐姐,那样的姿态看得沈苏姀鼻酸,那模样,分明是知道自己大限将至欲将自己生命最后一点力气都用完,“咻”的一声响,漆黑的夜空之中忽有一道赤红色的火光升空,漆黑的夜空瞬间被点亮,顺便照亮了苏瑾那张决绝而凄然的美丽面容。
沈苏姀将那火光看得清清楚楚,那时战场之上发送号施令之时用的信号,沈苏姀眉头一皱,运足了内息朝苏瑾身后赶,寒风刀子一般在人面上割磨,沈苏姀好不容易赶到苏瑾身边去之时只听到她平静却又蕴含着某种疯狂执念的话语……
“苏氏所受,尽数还汝!”
沈苏姀尚有几分不明,耳边却听到了“轰隆”一声巨响,豁然转身朝太液池方向看去,竟看到一束十多丈高的火光瞬间窜起,分明是腊九寒天,分明冻雪厚积,无人能想到这样的天气能燃起那样的火势,那火焰好似被施了什么咒法,顺着太液池边上的回环长廊蔓延开来,寒风过处,火光漫天火舌若蛟,似能将整个大秦帝宫都吞下……
八年前的苏彧身死沙场,并未见过那一场将苏阀千顷屋宅付之一炬的大火有多叫人肝肠寸断,可苏瑾见过,那一场大火终结了苏阀如日中天的权势,亦带走了那个宁愿自焚亦不愿低头认罪的威远侯夫人,苏阀学堂里的断壁残垣便是最好的明证,火势越来越大,如狼烟滚滚,如绯红晚霞,连泼天的暴雪都浇不灭,仿佛是苏瑾那句话的印证。
沈苏姀静静站在苏瑾五步开外,只觉她明艳的身影就要和那火势融到一起,美得惊心动魄,美得壮丽凄绝,沈苏姀动了动唇,话未出,泪已簌簌而落……
------题外话------
黑暗的一月已经过去!愉快的二月来啦!让我们欢乐的万更起!若各位小主能以一二月票勉励之,那当真是极好的,某步必定勤笔耕耘,但求不负恩泽!拜谢!
☆、175 姐妹相认,嬴纵归来!
火势滔天,风雪夜之中的兵荒马乱终于由天寰宫和寿康宫的拼杀变做了整个大秦帝宫的动荡,风雪虽大,天气却仍然干燥,很有些年代的亭台楼阁几乎遇火便着,不一会儿整个太液池都被吞吐的火舌包裹,风向自南向北,借着狂风火势一路朝北而来,北边一路皆是正殿,倘若照这个势头燃下去,天寰宫首当其冲化为灰烬!
一片沉寂的宫闱闹将了起来,脚步声,惊呼声,尖叫声,泼水的声音,被火舌吞下的挣扎呼救声,士兵们跑起来的铠甲锵锵声……风雪声终于被这嘈杂掩盖了下去,黑暗被火光驱散,阴霾被热浪涤荡,沉寂安稳了百多年的大秦帝宫在这一刻竟然变得鲜活起来,苏瑾红裙飞舞墨发狂扬的站在高高探出的飞檐之上,目光望向这眼前的慌乱场面一双眸子里竟是赞叹,分明是人间惨象,在她眼底却浑似仙境极乐……
沈苏姀定定看着她的身影片刻,毅然抬手在面上一抹,定了定神跃身到了苏瑾身后,她们这一处乃是东边方向的一处高殿之上,恰好能将太液池方向的光景看的一清二楚,大部分的御林军虽然都汇集向了火场,可还是有很多的御林军在宫闱殿阁之间穿梭,浑似在寻找什么,沈苏姀眼底厉光一闪而逝,仍是一把抓住了苏瑾的腕子,“先出宫去再图后谋!”
苏瑾轻笑一声,一边缓缓挣脱沈苏姀的手一边回头看了她一眼,那目光带着两分莫名,似乎无论如何都想不出沈苏姀为何到了此刻还要让她出宫,好容易挣开沈苏姀的手,她身形一动朝帝宫深处去,沈苏姀呼吸一提跟上,急急道,“要杀昭武帝的法子很多!”
“我去!我去取嬴渊的性命!”
“出宫去吧!既然能活着,就该好好活着!”
“倘若他们泉下有知,必不愿见你如此!”
沈苏姀跟在苏瑾身后,一句又一句的说着,苏瑾的脚步却不停,直直朝中宫的方向而去,沈苏姀朝她去的方向一看,赫然看到前面不远处便是栖凤宫,心头一凛,苏瑾的脚步却又停了住,她立在一处殿顶斗拱之上,回头看向那无半分减小的火势,轻笑一声,“你以为我还活着?呵,你错了,我和那些困在火海里未曾挣扎出来的人一样,早就死了……”
沈苏姀猛地皱眉,苏瑾身影一沉已直直朝着栖凤宫掠去,白玉砌成的栖凤宫被积雪覆盖更为美轮美奂,可已经空置了八年的宫殿今夜竟然亮了灯,稳稳落在栖凤宫门口,赫然便有半百人数等在宫门之前,见苏瑾来当即行礼,而后便宫门大开的请苏瑾进去,看到跟过来的沈苏姀他们先是眉头一皱,见苏瑾没说什么才未拦着她,沈苏姀双眸深沉的跟在苏瑾之后,眸光四转并不打算放过任何可以带走苏瑾的机会,而前头的苏瑾悠然信步走在栖凤宫的庭院之中,目光带着赞叹的打量这一座空寂宫阁,语声浅淡的说起话来。
“八年之前,这里是苏阀荣耀的象征,因为这里的主子姓苏。”
“却不知一国之后、大秦嫡长子、还有苏阀的满门忠烈,哪里敌得过帝王之术!”
“这就是大秦的皇帝……”
“若有来生,我定不做秦人!”
苏瑾说的铮铮若铁,沈苏姀鼻头却猛地一酸,抬眼看去,这一座曾经代表着后宫尊荣的宫殿早已经伴随着八年前苏皇后的死而成为不详不吉之地,荒草丛生,蛛网密布,连曾经映日月之辉的白玉石都早已灰尘满布黯淡无光,苏瑾一步步的走过素白一片的中庭,一步步走上主殿的台阶,走至主殿之前,豁然回身去看身后映红了半边天的火光,唇角噙着两分淡笑,苏瑾眼底闪过快意,“这一幕,八年来我已梦到过千万次。”
说完此话,她垂眸看向站在台阶之下的沈苏姀,眼底闪过两分疑窦,到底还是摇头失笑,“至此,本宫之事已和洛阳候无关……洛阳候请回吧。”
凉薄的看了沈苏姀一眼,苏瑾抬手一推打开了栖凤宫主殿的大门,昔日苏皇后受宫中女眷拜厄的地方早已经空荡荡的只剩二十步之外的白玉宝座,巨大的牙白帐幔早已被灰尘铺满,在昏黄的灯火之下辨不出原来的颜色,苏瑾一步步的走入殿中,再不管站在外头的沈苏姀,某一刻,一道艰涩的语声却在她身后响了起来……
“以黄蓖配之以靛青,再加之以茜草,黄蓖两分,靛青五分,茜草三分,如此相配便是正好,此色名为木兰紫,木兰是谓辛夷……”
脚步一顿,苏瑾的背脊再度僵硬了住,身后的语声未停,且离她越来越近。
“大姐姐喜牡丹,二姐姐好山水,三姐姐善写意,唯有四姐姐爱画府中辛夷。”
“四姐姐本就和姑姑生的像,长大之后眉眼更为神似,只是姑姑和四姐姐颈侧都没有那一颗朱砂痣,这颗朱砂痣,是四姐姐为了学那南煜女帝而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