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现在……
她含泪,挪开氧气罩,替他摇起了床。
“阿娅,你怎么现在回来,毕业了吗?”
顾娅点头,“毕业了,我已经拿到毕业证了。”
顾易闭了闭眼睛,道,“那我就放心了。”
“爸爸,怎么会这样?你怎么会弄成这样?我走的时候,你不是好好的?”那个时候,他接受化疗,看上去还精神奕奕。
“生这个病,怎么可能还会好好的。我现在是在倒计时了。”
“爸!”
顾易看着两个女儿,道,“本来想多赚点钱,让你们这辈子衣食无忧点,现在看来是做不到了。将来的路,就靠你们自己走了。”
顾茜哭着叫了声,“爸爸,你不要离开我们!”
顾易还想说些什么,却颤抖着嘴唇,半天没说出口。
大概是看到女儿回来太高兴,一口气吊不上来,顾易又休克了过去,顾娅心急慌忙地按响了病床上方的紧急按钮。医生蜂拥而入,将他送去抢救,两人进不去手术室,只好等在外面。
顾茜拉着顾娅,问,“爸爸会死吗?”
“不要乱说!”顾娅被她问的六神无主。
这时,梅英赶来了,问,“怎么样?救回来了吗?”
顾娅摇头,“还在抢救中。”
三人在急救室里等了会儿,梅英突然对女儿道,“小茜,你过来,妈有话对你说。”
顾茜看了眼顾娅,便跟着母亲走了出去。
两人走后,就只剩下顾娅一个人,冰冷的医院走廊,仿佛没有尽头,是一条通向黄泉的路。
她心里很难受,眼睁睁地看着一条生命,离自己越来越远,却什么也做不了。赤条条的孤独感盘踞在心中,怎么也赶不走,将脸埋在手里,眼中的热泪顺着脸颊掉落。
一个人在德国闯,每次遇到困难,她都告诉自己,弱者的眼泪,强者的微笑。可是这次,她没再去刻意控制自己的情绪,最亲的人命在旦夕,她有这发泄悲伤的权利。
正黯然神伤,这时,手机响了,接起来一听,是尤里安。
“你爸爸还好吗?”
“不好,刚晕过去了,现在正在抢救中,还不知道能不能救回来。”
听她说话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哭腔,尤里安的心也跟着乱了,安慰道,“别担心。吉人自有天相,你爸爸一定能够挺过来的。”
“他已经昏迷了一个星期,人非常孱弱,和我们说了两句话,又休克过去。我怕他……”说到这里,她哽咽了,怎么也说不下去。
尤里安见她这么伤心,忙道,“不会的,不会的,你别这么悲观。人的生命力比想象中的强多了,子弹打进了脑壳中,还能继续活下去。再说,现在的医疗措施这么发达,一定能救回来的。”
“希望如此。”顾娅抽了下鼻子,擦干眼泪,勉强打起了精神,问,“你们比赛得怎么样?”
说到比赛,尤里安就跟换了一个人似的,声音情不自禁得透露出兴奋,“已经进入前八强了,下一轮就是四强,我们离冠军不远了。”
虽然是好消息,但顾娅还是开心不起来,只能带着一丝感伤地说了一声,“恭喜。”
和尤里安说了几句,他去训练了,顾娅收线。挂断电话后不久,梅英和顾茜也回来了。
“怎么样?你爸出来了吗?”
顾娅摇头,“还没。”
顾茜眼睛红红的,似乎刚哭过,也不知道梅英和她说了点什么,当顾娅望向她的时候,目光有些闪避。
三人一起沉默地等着,过了十分多钟,医生出来了。那一刻,顾娅真害怕他说的是,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
但幸好,医生只是说,病人抢救回来了,暂时没事。
顾娅狂跳的心终于安稳了下来,她松了口气,道,“谢谢医生。”
跟着一起回了病房,三人陪在病房前,顾易睡着,心跳血压还算稳定。
监护病房里容不下这么多人,而且,陪着也没什么意思。于是,梅英转头对顾娅道,“你也好几天没睡觉了,回去休息一会儿。”
顾娅摇头,“我不回去。”
“你怎么这么不听话呢。你爸爸刚脱离了危险,以后有要你照顾的时间,你不好好休息,哪来的精神?好了,你先回去,今晚我和顾茜陪夜,明天你再来。”
顾娅想想觉得也对,回来一星期,日夜颠倒地陪在医院,确实很憔悴。于是,听梅英这么说,也没反对,收拾起心情,回家了。
谁知道,睡到下半夜的时候,顾茜突然打电话过来,哭着叫道,“姐姐,你快来,爸爸去世了!”
顾娅一怔,一时反应不过来。
自己一定是在做梦,沉浸在一场噩梦中醒不过来。
“顾茜,你别开玩笑了,爸爸刚脱离危险啊。”
顾茜哽咽,“没有说笑,爸爸真的……没了。”
顾娅手一松,手机掉在木头地板上,发出好大一声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