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感觉？”

“就是，就是感觉有无数蚂蚁，在身体里跑。”他的语速较平常慢一些，似乎担心快起来就会让语气变调，或者泄露出不该发出来的声音，他的双手握着浴缸边缘，青筋微微凸起，而他颈侧的动脉也随着脉搏不断鼓胀，比起正常时候明显了几倍不止。

林谈谈看得心惊，忙加快速度迅速把浴缸放满：“你快泡进去吧。”

叶萧摇摇头：“等一会儿，不急。”他语速语调依旧正常，脸色却越来越难看，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苦笑道：“这个确实有点厉害了。”

林谈谈担心地看着他，手覆到他手背上。

叶萧道：“陪我说说话转移注意力吧。”

“嗯。”林谈谈想了下，想到一个话题，犹豫了一下问道，“你为什么喜欢我？”

叶萧怔了怔，转头看着她，沉吟道：“为什么喜欢啊，这个很难说明白吧，你还记得我们刚认识的时候吗？”

“记得。”当然记得，她第一眼没认出他来，后来听他自我介绍叫叶萧差点吓傻过去。

她大概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当时的心情，简直觉得自己蠢透了。

偏偏这时叶萧道：“我对你的第一个最深刻的印象，应该是觉得你这个女孩子肯定很好骗。”

“？”林谈谈，“啊？为什么？”

虽然当时自觉有些傻气，但和好骗还是不一样的吧？林谈谈有些不服气地鼓了鼓脸。

叶萧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捏到后面手上却突然痉挛了一下，松了劲，他叹了口气，“过来让我抱一下，我就告诉你为什么。”

林谈谈瞪着眼，最后还是看他额头上都冒出了汗珠，看起来十分辛苦，才心软又心疼地凑过去一些。

被伸手抱了满怀。

叶萧叹息一声：“我们刚见面，你就对我毫不保留地分享你对异能的了解和经验，一般人谁做得出这种事？我就想你是不是太容易相信陌生人了？会很容易被骗吧？我想着，有机会得好好感谢你，然后多看着点你，别让你被人骗了。”

林谈谈皱了皱眉：“我对别人才不那样，我是看你可信可靠。”

“嗯嗯，我们谈谈好眼光。”叶萧笑了起来，“之后去了北大学城，我们合作很愉快，除了部队中的女战士以及少数一些女性，我对女性的一贯印象是有些柔弱的，而你完全不同，你……临危不乱，能帮上很多忙，很厉害，是完全不一样的。”

林谈谈有些不好意思：“也没有那么夸张啦。”心里却有些明白了，原来是她表现得太不一样了。但如果表现得泯然众人，甚至娇滴滴的只会又喊又叫，绝对会被嫌弃吧，又怎么可能得到他的认可呢？

她问：“就因为这样，你就喜欢上我了？”

叶萧低头看着怀里的小姑娘，当然不是这样，知道她很能干也只是纯粹欣赏而已，第一次真正动容，应该是从大学城撤退，徐沁告诉他，她从车队里离开要回头找他的时候。第一次有一个女孩子即便面对四面八方的危险，也要回过头来找他。

她为梅柏生治疗的那一天两夜，他时刻提着心，看她那么辛苦，他心里满满都是担忧，那个时候他就告诉自己，无论最后治疗成功还是失败，他都感激这个女孩一辈子。

最震撼的是发现她断手，跪在血泊之中却还在对他笑，那一幕至今想起都觉得锥心，感激和愧疚交织在一起，之后在食堂一楼的一天一夜，他看着她睡得安稳沉静，自己脑海里却是乱糟糟的。

大约是那个时候开始，生出了那么一丝丝的情愫。

但他把这些情绪压下来了，没想着要做什么，至少没有这么急。

毕竟那个时候满打满算，也才认识十几天。

而且要做的事情还有那么多，根本无心他顾。

但白澄却把事情给挑明了。

叶萧就知道，自己不能犹豫不决了，他冷静而快速地思考过，然后给了白澄，也给了自己一个答案。

他是喜欢林谈谈的，她果决冷静，她勇敢大气，她有能力却不骄纵傲慢，她明明付出许多自己却不当回事，她伤了手不自怨自艾还不愿因此麻烦别人，她胸襟宽广愿意教导提拔其他异能者，她性格活泼可爱时而有些小迷糊，她对自己人很好说话对看不顺眼的依然该怼就怼毫不客气，她……

总之她处处与众不同，处处都惹人喜爱，他对她有好奇，有心疼，有责任，有浓浓的好感，汇总下来，便是喜欢，想追求她的那种喜欢，一想到她可能会被别人追走，哪怕那人是好兄弟白澄，他都会感到嫉妒焦灼的喜欢。

他向来认定了什么事就会克服一切困难去完成，但在这件事上，却不敢贸然出手。事实也证明他是对的，他的小姑娘躲他躲得厉害，如果当时就直接挑明了，然后被明确拒绝，他大约会直接放弃吧？

毕竟当时还没有那么喜欢她。

好在他选择按捺下来，之后的日子，他对她接触越多，喜欢更深，深到再也不舍得放手，宁愿说谎做戏也要步步紧逼。

应该……是有些讨人厌的吧？所幸她不仅没有讨厌，还真的如他所愿地来到了他的身边，现在这样安静乖巧地靠在他怀里。

叶萧觉得特别满足。

林谈谈却没听到下文，抬头询问看去。

他迎着她的目光，神情温柔，声音却不觉低了下来，他没有继续接着前面的话说，反而道：“其实，从一开始，我对异能这种东西感到很陌生，在白澄他们面前，我表现得很淡定有底气，心里却是虚的，但在那种情况我不能表现出来，如果连我都慌了，大家该怎么办？直到遇上你，你跟我说起异能的种种，跟我分享你所知道的一切，我才真正开始了解起这些，踏入异能这个全新的领域，而且是稳稳当当地踏了进去。”

听说过、也亲眼看过别人是如何小心翼翼惶惶忐忑地接触晶核这个东西，甚至命丧其上，又是如何为摸索这个东西而感到困顿迷茫。

这些他都没有经历过。

因为他遇上了一个林谈谈。

他反手握住林谈谈的手，与她十指松松相扣，目光温柔至极，还带着感激与郑重：“谈谈，我没跟你说过，我能遇上你，是我毕生之幸。”

灯光柔和，水光濯濯，他的脸既被灯光笼罩，又被几波水光映照着，有种幻梦般的英俊。

林谈谈怔忡。

叶萧缓缓低头，似乎是想亲吻她，然而中途顿了顿，最后转向把额头她颈窝里，重重吐出一口气。

林谈谈回神，听到了他如擂鼓般的心跳声，又快又急，她担忧道：“受不了吗？”

“有点，我再忍忍。”如果有人能够看到他体内的情况，就能发现一道道黑色的发丝般的一截一截细碎的能量在他内疯狂游走，完全无视骨骼肌肉血流的阻力，完全地来去无阻。

然而在这些能量经过的地方，那些骨骼、肌肉、血管就会发生一种几不可觉的扭曲和重塑，因为能量游走得太快，这种扭曲和重塑几乎时时刻刻充斥满全身，并且带来虫蚁爬噬的可怕触感，并且使体温节节攀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