绪夏没有跟年轻狂傲的小花旦对骂,只是握紧手里的剧本。她想要笑一笑,却发现嘴角沉重地弯不起弧度。
自己也曾那样年少过,已经两年了啊,对于一位女演员来说,这份气节…代价未免太沉重。
试镜间门口有人喊。
“下一位,绪夏。”
“哎,来了。”
绪夏立刻收整好情绪,跟着工作人员进到试镜间里。
《一生只想遇见你》没有什么大场面,全剧的布景都很日常,就是普通有钱人家屋里的布置。试镜的房间挺大,靠门的半边只摆了一张长长的艳红沙发,是给女主搭戏用的。
试镜间的长桌后坐了三个男人,都是娱乐新闻和微博热搜的常客。
国际名导赵南,著名编剧古北,和影帝简冬,随便拉出来谁都是这部电影响当当的招牌。
绪夏的目光在三人身上转了一圈,停在简冬身上。
平常出现在海报、手机里、广告牌和大荧幕上的人,真真切切的坐在面前不到两米处。
他表情特别寡淡冷感,按照当下的说法叫禁欲。简冬的五官比广告框里精修的照片还要英俊,从哪个角度来看都挑不出瑕疵。绪夏瞬间想起媒体对简冬的评价:造物主精雕细琢的顶级杰作。
简冬的目光也看了过来,跟她对上,眼底挺冰,又很深沉,像冬夜里凝结的湖面,厚厚的冰层下是无尽的汪洋。
他没有说话,视线停留在绪夏身上很久,那么直勾勾望着。
绪夏心底发虚,连忙走到长桌前,握紧台本弯下腰规规矩矩向他们鞠躬,“赵导好,古编导好,简影帝好。我叫绪夏,来试镜的角色是李婉。”
三个人没有立刻说话,隔了会赵南才诧异地问,“咦…怎么不是清至?奇了怪啊,咱们今天安排女四号试镜了?咋没人通知?”
赵南翻开手里的安排表,拿手里的笔搔搔头发。从开始到刚才他们都是挑清至,猛地有个姑娘进来试李婉,赵南有些断片。
“李婉是哪个啊?需要试镜吗?”古北疲惫的翻开剧本,找出李婉的部分,发现前后只有五场戏,“这活不到两分钟的龙套角色,随便挑谁演都行吧?”
绪夏顿时紧张了。
她接到的消息是来片场试女四号李婉,欢姐平常对自己很好,不可能在解约后故意放假消息。可导演和编剧的反应…难道剧组真的没打算面试李婉?
那她这样贸然跑过来,该是多大的笑话啊?
绪夏低着头,小心翼翼的调整着呼吸,心里却越来越慌。
她虽然是科班出身,但是在圈里没资源,没人脉,没后台,还得罪了公司高层。要是得不到这个机会,演艺生涯可能真的到此终结了。
她正慌呢,凭空响起一把糅了清寒的嗓音。
“开始吧。”简冬匀亭的手指敲了桌子,看着绪夏说,“第四场。”
“嗯嗯,好的。”绪夏迅速调整好状态。
她匆忙回忆了下,第四场戏应该是富家千金李婉刁难清至,对她恶语相向。
李婉是典型的恶毒女配,放在哪部剧里都是挨骂背锅的角色,演绎时最需要演技。必须要演的够狠够毒够可恶,才能让观众恨上,否则塑造的角色就是失败的。
绪夏闭上眼冥想了十秒,再睁开眼时,唇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平日里满载笑意和柔和的眼眸中满满是嫌恶。
她在长桌前绕着空气走了半圈,期间怨毒的目光紧锁着中间某固定点,仿佛那里真站着女主角清至。
绪夏温和干净声音变得尖锐傲慢,极尽刻薄,每个字说出来都满是嫌恶,“我打听过了,你根本不是什么正经富家千金,只是个供人享用的玩物。当初会跟着袁希,是因为有人把你送给她…泄、欲。”后面两个字咬得很重,还从牙缝里挤出三分笑,语气里都是嘲弄。
绪夏拿剧本假装成象牙骨镂空扇,堪堪遮住下半张脸。她扬起下巴,一手拎起不存在的裙摆,慢慢抬起腿朝‘清至’的腰上踹下去,穿着平底鞋做出用高跟鞋尖研磨的动作,眼里笑意阴冷的吓人。
“这种游戏你经常跟人玩吧?啊?你很喜欢疼是吧?啊?”背台词的语调层层递进,每说一个‘啊’,就用手里的剧本狠狠抽一下空气,带出的风让人听了都觉得脸疼。
“停停停,很好。”古北看了一上午矫揉造作的清至,忽然换成这种画风,震得他瞬间清醒过来胳膊上起了层鸡皮疙瘩,“卧槽,写剧本的时候还没觉得,这女配也太恶毒了。”
“你这表演贼细腻了,特招人讨厌,我坐这边看着,真想给你砸俩鸡蛋过去。”赵南很久没有遇到过表演这么有张力的女演员了。
明明长得清秀甜美,一看就是那种讨喜阳光的姑娘,却能把李婉的恶毒演得入骨三分。赵南搓搓胳膊,脑子里冒出个念头,偏过头问简冬,“喏,你有什么看法吗?”
“谢谢赵导演,古编导。”编剧喊了结束后,绪夏立刻停止表演,像小学生似得立端正的站在原地,规规矩矩不敢乱晃。她手背后捏着剧本,十根手指攥在一起绞紧。
听导演和编剧肯定了她的演技,绪夏还是没放下心,紧张地望向一直没有说话的简冬。
简冬淡漠的翻动剧本,长密的睫毛覆住他的眼睛,隔断绪夏窥探他心情的意图。
影帝看上去,真的很冷淡啊。绪夏分心的想,都说简冬私下里是出名的寡言少语,即使登台领奖发言也不会多于50个字,原来传言真的没有骗我。
刚才光顾着慌了,都没仔细瞻仰影帝。男神不愧是男神,每个角度都完美。如果有机会跟他探讨演技方面…
“绪夏?”简冬总算开了口。
“嗯嗯,我是绪夏。”绪夏听到自己名字,连忙收起脑子里大胆的想法,战战兢兢的等待影帝指点。
简冬用修长好看的食指把剧本翻到最开始的部分,淡淡地说,“清至第二幕,演吧。”
“好…什、什么?”绪夏愣愣地睁大眼,感觉自己耳朵忽然哑了瞎了阵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