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
一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萧二爷便咽不下这口气,眉宇也染上了冰霜之色。
他见萧珩脸色淡淡,这才厉声道:“我有要事要同你说,你让下人们先回避。”
萧珩倒是笑得温和,让下人们退下,瞧着萧二爷这副模样,这才道:“二叔是想说堂弟的事?”
好啊,他还没兴师问罪,他倒是先开口了,萧二爷气血翻涌,目眦欲裂道:“你也知道那是你堂弟?萧珩,你不是人——”
萧珩略微抬睫,道:“二叔的这位儿子纨绔不堪,做过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情,二叔自己心里最清楚。”
萧二爷自然也后悔太迁就这个儿子,将他养成了这副性子。可那又怎么样?他是他的儿子,有什么事情,全都由他兜着。萧二爷知道虽然萧珩如今的官职不高,可皇上对他的赏识和器重,是瞎子都能看出来的。原先他还想着,这萧珩再如何的有能耐,不过是读书读得多了些,画得一手好画罢了,可谁知他进了这官场之后却是游刃有余,行事低调,却丝毫不拖泥带水,颇有步步高升的趋势。他是靖国公府的世子,之前因迟迟不肯娶妻,这世子之位尚且有些玄乎,可如今正正经经娶了妻,还有了孩子,看样子陆氏再如何的觊觎,也动弹不了萧珩的世子之位,这么一来,日后这靖国公府便是萧珩当家的了。
儿子的死,他心里却气,可细想一番之后,知道若是撕破了脸,自己未必能讨到什么好处,而且……萧珩痛下杀手的原因是他的妻子——
“你就为了一个女人,狠心伤害自己的堂弟?他就算再如何的伤天害理,也是你的堂弟,也是这靖国公府的人。”
萧珩却道:“二叔这话却是说错了。我萧珩的妻子,若是有人敢动,我不管是谁。而且萧琮有这番心思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先前我就是念着二叔的面子,可那日的事情……想来二叔也查清楚了吧?二叔查到多少,那都是我让二叔查到的。我萧珩这人做事不藏着掖着,萧琮的确是我亲手杀的——一个欲伤害我妻子和我小姨子的男人,我不杀当真是有些说不过去了。”
这番话,差点将萧二爷气得吐血。
萧珩喝了一口茶,继续道:“只不过二爷却不知,萧琮会做这种蠢事,是何人出的蠢主意。”
萧二爷当下就愣住了,一番思忖之后,心里也有了想法。那陆氏如今见不得家宅安宁,非得见着一家人反目成仇才舒坦。萧珩既然有这番手段,那陆氏又是从何得知的?如今这靖国公府的公子,一个死了,若是萧珩再弄点事情出来,那便是让陆氏渔翁得利了。萧二爷为自己的儿子抱不平,却也不甘心当别人的棋子,而且对方还是个女人。
不过面上却道:“不管是何人,这件事情你总得给我一个交代。”
萧珩此番已经摸清了萧二爷的心思,萧二爷是个会权衡利弊的,就算心里对他再如何的不满,也知道这件事情闹大了,他也没好果子吃。
萧珩眉峰一挑,音色淡淡道:“侄儿听说,二叔近年同秦都尉走得颇近……”
这话一落,萧二爷顿时就愣住了,他脸色铁青,颤着声道:“你……你这是是何意?”
萧珩不急不缓放下茶盏,看着萧二爷道:“二叔莫急,侄儿虽然知道二叔今日来找侄儿,而不是直接去找父亲,已经是权衡过了。只是我做事从来都是喜欢稳妥,而且……二叔都说了,咱们是一家人,那军饷的事情,我自然不会告诉别人。侄儿知道二叔痛失爱子,这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确可怜,可侄儿却知道,二叔膝下可不止萧琮这一个儿子。”
萧二爷万万没有想到,这萧珩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可实际上却是先发制人捉住了他的把柄。那军饷之事,他实在是禁不起诱惑,事后后悔,却也来不及了。不过秦都尉信誓旦旦向他保证,此事不会让第三人知晓,起初他胆战心惊,日日不得好眠,可之后他也就渐渐安心了,却不知竟然被萧珩抖了出来。若是他真同萧珩闹,到最后不单单是撕破脸,他这小命也要保不住了。好你个萧珩,瞧着谦谦君子,实际上还不是个不折手段的小人,就为了一个女人,就弄得六亲不认了。
萧二爷气鼓鼓的,连呼吸都不大顺畅。
既然萧珩知道军饷一事,那查出他在外面养了外室,这事情自然也没什么好惊讶的。
这些年刘氏就这么一个儿子,他虽然宠着儿子,可瞧着儿子养成如此性子,日后他若是指望这儿子养老,倒不如自己想法子。那段日子,他这儿子又闯了祸,而养在外头的妾室芸娘刚好怀上了孩子,他便将芸娘娇养着,想着若是日后芸娘能生出个儿子,那他也算是有了一条后路。芸娘跟了他好些年,生得美貌温顺,比刘氏年轻更温柔,刘氏日日念叨着儿子,殊不知他这个大男人,也是需要女人照顾的。但凡有权有势的,哪个在外头没女人?他不过一个外室,自然也不打紧,自打三年前芸娘给了生了一个儿子之后,他便越发的宠爱芸娘。
上回他那儿子被人伤了子孙根,无法再行男女之事,他便寻思着将芸娘接进来,可到底是开不了口,而且这时机也不成熟。琮儿被惯坏了,又受了刺激,若是伤了那孩子,那他便得不偿失了。
如今萧珩突然提起,萧二爷自然要护着自己唯一的儿子,道:“萧珩,你别太过分,瑞儿才三岁,你若是敢动他……”
萧珩笑了笑,对着萧二爷道:“二叔,侄儿刚得一女,将心比心,瞧着瑞堂弟那般可爱伶俐,自然欢喜,又怎么会加害于他?侄儿想做的事,倒是恰恰相反。瑞堂弟目下三岁,如今连个名分都没有,当真是可怜,二叔难道不想让瑞堂弟进府,有个正正经经的公子身份,待日后开蒙入族学,将他培养成才,日后在二叔膝下尽孝?”
打蛇打七寸,这的确是萧二爷心中最想的。
大儿子没了,如今能指望的也唯有这个小的。这瑞儿生得聪明伶俐,虽然三岁,却是个乖巧懂事的,芸娘虽是小户出身,可教孩子却远胜刘氏,想来日后这瑞儿长大之后,肯定不会是琮儿那般模样。
“那你的意思是……”
“侄儿可以助芸娘进府,而且保证日后二婶不会为难她,让他们母子好好过日子。”
萧二爷知道,如今琮儿没了,他理当让瑞儿进府,刘氏或许会同意这个孩子,可以她的性子,绝对不会容忍芸娘。芸娘无怨无悔跟了他这么多年,他不该负她。而且瑞儿若是跟了刘氏,也不晓得刘氏会如何对他,就算能做到视如己出将他当成亲生儿子,可若是把这么懂事的瑞儿养成第二个琮儿,那他到时候后悔也来不及了。
萧二爷有些动摇,“你这话……当真?”
这萧珩哪里有这么大的本事?
只是萧二爷一想到短短几日,这萧珩就将他的这些事情摸清楚了,倒是不敢小瞧他。他有把柄在他的手里,不敢轻举妄动,这丧子之痛他只能忍着,可若是萧珩能想出法子让瑞儿进府,那就是另当别论了。
萧珩弯唇一笑,表情相当的无害,道:“侄儿说话一向算数,毕竟……”他面色一柔,继续道,“我也想让我的妻女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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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皎瞧见知知躺在摇篮里,安静的含着手指头,这才问了问画眉,道:“世子爷呢?”方才不是在照顾知知吗?怎么她去厨房一会儿工夫,这人就不见了?
画眉道:“二爷来找世子爷,如今两人正在书房议事。”
二爷?
阿皎顿时就有些紧张了,这萧二爷三日后才来找世子爷,想来是将萧琮的事情弄清楚了,如今特地来兴师问罪的。她看着天真无邪的女儿,想着世子爷同她说的话,虽然她应当相信世子爷的能耐,可还是没法不担心。她思忖半晌,耐不住性子欲起身去找他,门外却传来下人们的行礼声。
——是世子爷回来了。
阿皎立刻站了起来,抬起头见萧珩一脸的温和,打量了半晌,也寻不出其他的表情来。
萧珩上前几步,抓住了阿皎的手,温柔摩挲着,道:“怎么了?”
阿皎摇摇头,这才忍不住扑进了他的怀里。她是他的妻子,目下瞧着他这副表情,便知萧二爷不是他的对手。他这个大男人,素来有些霸道,只让她好生享受他给他带来的安逸,却不肯让她出点儿力。阿皎也不多问,只道:“世子爷今晚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萧珩心情愉悦,将妻子搂得更紧一些。
他想吃什么,她不是最清楚不过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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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了春,这天气也渐渐暖和起来了。
三月底的时候,祁家传来了消息,她妹妹青青有了身孕,如今已经两个月了。
一听到这消息,阿皎便耐不住了,非要去祁家看看妹妹。萧珩念着她自己都是个大肚子,如今挺着快快六个月的肚子,行动不便,便劝了几句。只是阿皎却听不进去。青青嫁到祁家之后,并未发生她所担心的事情,而且这婆媳关系处的也不错。嫁人了,到底是不一样,起初活泼调皮的小姑娘,嫁人之后倒是贤惠起来了,还帮着婆婆料理家务,同婆婆相处好了,自然也免去了祁隽的为难。这样的好媳妇儿好妻子,怎么能不找人喜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