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叫人去熬粥了。”
见她说完这话就定定地看着自己不开口了,姜辞眨眨眼,露出了一个天真可爱的笑容:“喉咙干,想喝水。”
姜姮偏头,示意月圆给他倒,小少年忙伸出枯瘦的手指拽住她的袖子:“要姐姐喂我。”
他声音细细的,带着还未完全褪去的稚气,一双漂亮的丹凤眼又黑又亮,像是蕴了一潭清水,看得人心里直发软。
姜姮看了他一眼,接过月圆递来的茶杯,动作娴熟地扶他起身喂他喝了两口。
小少年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容。
姜姮放下茶杯:“现在可以说说为什么这么做了?”
这话听着没头没尾的,姜辞转了转眼睛,开口就要装傻。
“老实交代,不然两个月不许碰甜食。”
“不要!”姜辞一下瞪圆了眼睛,脸上无辜的笑容也维持不住了。
她这弟弟生性聪慧,过目不忘,纯真孱弱的外表下生了一颗比成年人还要多几窍的心,也只有在这种时候,才会露出几分真正属于这个年纪的孩子气来。姜姮垂目掩去眼底的笑意,神色淡淡地说:“那就快点交代,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去招惹四姐姐。”
姜辞面露委屈:“哪里是我招惹她,分明就是她……”
“你是我带大的,你觉得你能瞒得过我么。”
姜辞顿住。
姜姮看了他一眼:“是因为前些时候她在文渊阁里当众为难我的事儿?”
姜辞没说话,半晌才垂下长睫:“她能当众设计你,令你险些得罪明荣郡主,我自然也能背后设计她,叫她失去一门好姻缘。”
又想起姐姐从不曾得罪过她,姜媛却总是刻意为难,姜辞漂亮的眼中就闪过了几许与天真面容不符的冷芒,“我知道姐姐聪明,不会被她的雕虫小技伤到,可我讨厌她总是在你面前蹦跶,令你心情不快。”
姜姮心里一软,却没有表现出来,只看着他道:“所以你今天是专门去堵她的?”
姜辞眨眼:“嗯。”
“你方才说令她失去一门好姻缘又是怎么回事?”
“昨儿阿和来看我的时候,意外跟我提起今天广安伯夫人要来府中拜访的事情。广安伯府与咱们府上无亲无故,我一时好奇,多问了两句,这才知道原来广安伯夫人近来一直在给她家二公子相看媳妇儿。这府里还没定亲的,只有四姐姐与六姐姐,六姐姐是庶女,配不上人家二公子,所以……听说那位二公子才德兼备,风姿出众,我怎么能让这样一个优秀的人被四姐姐给祸害了去呢?”
姜辞摇摇头,一脸无辜地说,“姐姐,我设计叫广安伯夫人看清楚四姐姐的真面目,这也是在做善事呀,不然娶了四姐姐那样心性卑劣,刻薄恶毒的姑娘为妻,那位二公子岂不是一生都要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他一脸真诚,仿佛真的在替那位二公子的未来感到担忧,姜姮嘴角微抽,抬手掐住了他没什么肉的脸蛋:“麻烦你先担心担心自己的身体可好?你知不知道刚才有多危险,嗯?”
姜辞患有严重的心疾,从小就不能跑不能跳,更不能受到惊吓,有太医断定他活不过十五,姜姮不信,为了给他调养身体,不知费了多少劲儿。
姜辞知道姐姐辛苦,也一向很懂事,从不闹着出去玩或是做会让姐姐担心的事情,这回是实在忍不住了才会出手。动手之前,他其实也已经将一切都算计好了,只是没想到姜媛那么不经刺激,恼羞之下竟直接对他动了手……
她可比他大了好几岁呢!
身体也比他好!
真是太不要脸了。
姜辞撇嘴,不经意间对上姜姮隐隐还有些后怕的双眼,顿时一愣。
“对不起姐姐,让你担心了,”他歉意地低了下头,“往后我会更注意的……”
姜姮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往后。”
姜辞愣了愣,脸色微变:“你生气了?我……”
“我没生气,只是阿辞,姐姐希望你以后都不要再插手这种事情。”姜姮微微直起神,目光认真地看着他,“你要记住,虽然病弱的身体将你困在了这方寸之地,可作为一个男人,你应该将目光投向苍天大地,投向更宽阔的远方,而不是像后宅里的女子一样,将心思放在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上。我知道你是想保护姐姐,我也很高兴你有这样的心,可一时的报复并不算什么,这世上那么多人,没有了你四姐姐,也还会有别人不喜欢我,想要欺负我,你能一个一个都像今天这样报复回去吗?”
姜辞猛然抬头,想说什么,又有些茫然地顿住了。
“我的弟弟虽然身体不好,可他心有玲珑,聪慧过人,是经天纬地之才,我相信未来有一天,他会凭着自己的能力叫这天下的人哪怕是不喜欢我,也不敢再欺辱于我。至于眼下……”姜姮笑了起来,温婉的脸上透出一种平常看不见的艳丽与傲然,“放心吧,别说一个四姐姐,就是这满府女眷加起来也不够我玩的。”
眼底的迷雾被清风吹散,俊秀的小少年抬起头,眼角微微发红,眼神却比从前更加清亮。
“我知道了……”他重重地点了一下头,“姐姐,我知道了!”
***
姜辞喝了点粥之后就又睡过去了。
姜姮吩咐丫鬟们好好照顾他,这便带着月圆回了自己屋。
“害得少爷病发,危及性命,却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似的,至今连个人影儿都见不着,姑娘,这四房也太不把咱们放在眼里了!”
姜姮淡淡挑眉:“哪里只是四房如此。”
其他几房和老太太也是至今连句问候都没有,个个儿装聋作哑呢。
月圆气得一张胖脸鼓成了球:“若没有咱们老爷在边关拼命,这荣国公府早就不知没落成什么样儿了,哪儿还有如今的风光!可这府里的人,一边享受着老爷带来的荣光,一边却这样对待你和少爷!简直就是无耻!”
“好了,犯不着与他们生气。”
“可今天这事儿难道就这样算了吗!”
“动了阿辞还想算了?”姜姮笑了,“怎么可能。”
她不在意他们对她的冷待与欺辱,但阿辞,那是她的命根子,谁动,谁就得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