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瑛脸庞微红,点点头,带着丫鬟红玉去了。徐琇心头一动,若无其事地看了会儿戏,趁人不注意,也起身离去,到厨房要了一份醒酒汤,去了外院。
徐幼珈听到了大太太的话,也留意到徐瑛和徐琇相继离开,想着肃表哥不知道会不会喝醉,她是不是也该给肃表哥送份醒酒汤过去?不过今日外院人多,她可不想乱走遇到什么讨厌的人,还是等着寿宴结束外院没有外人了再去好了。徐幼珈轻声吩咐春叶通知小厨房准备好醒酒汤,然后只窝在顾氏身边,看那无聊的折子戏,
黄有荣没有大醉,只是微熏,靠在罗汉床上闭目养神,听见徐瑛来了,忙坐起身来。
“黄少爷,厨房做了醒酒汤,我给你带来一份。”徐瑛示意红玉将食盒里的醒酒汤摆到桌上。
黄有荣道:“多谢二姑娘。”
两人寒暄完,竟然都沉默起来,黄有荣慢慢喝着醒酒汤,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门当户对的家世,端庄有礼的未婚妻,应该是一桩好姻缘,只是心头总有些涩涩的感觉。徐瑛是羞涩,不知如何开口和这个刚刚定亲的未婚夫说话,只偷偷打量黄有荣,见他因为喝了酒,面上带着一抹绯色,嘴唇也很红润,一本正经的脸竟然有种奇异的诱惑,心头怦怦直跳,手心冒汗,不敢再待下去,匆忙告辞了。
徐瑛走了,黄有荣莫名松了口气,在罗汉床上靠了一会儿,心中又渐渐地烦躁起来,起身出了客院,朝着待客的大花厅而去。
徐琇没有带丫鬟,亲自拎着个食盒,一路小心地避开有人的地方,去了青竹院。周肃之若是有了酒意,肯定会回他平日住的青竹院。
院子里长平守着,见徐琇进来,笑嘻嘻地迎了上去,“徐三姑娘怎么来了?”
徐琇朝屋里张望了一下,什么都没看到,“我来给周解元送醒酒汤,周解元可是在屋里歇息?”
长平笑道:“贵府的大老爷在大花厅那里待客,我们少爷上午就过去了,现在还没有回来呢。”
徐琇有些迟疑,生恐是周肃之已经醉了在屋里歇息,这个笑嘻嘻的小厮得了徐幼珈的好处,却故意将自己拦在门外,她抬高声音,“既然周解元还没有回来,那我就先走了,这醒酒汤就留在这里吧,等周解元回来了再用就是。”
“徐三姑娘慢走。” 长平接过徐琇递过来的食盒,好像完全没有察觉到她特意提高的声音。
徐琇慢慢朝着院外走去,到了院门口也没听到屋里有任何动静,不知道周肃之到底在不在屋里。她有些失落,特意跑到外院来,想着要是能遇到周肃之醉酒,她可以趁机套些话出来,或者两人发生些什么,不至于坏了自己的清白,却又能让周肃之负责,该有多好,没想到他却不在。
徐琇低着头,心不在焉,出了青竹院走了几步,到了小路拐弯的地方,没想到迎面有人转了过来,两人险些撞到一起,慌忙避让,偏偏这是条小径,两边都是树木,两人惊慌之下竟然是朝着同一侧避让的,徐琇结结实实地撞进了对方的怀里。
温暖的怀抱,清淡好闻的男子气息,带着一丝淡淡的酒味,徐琇大惊之后又是窃喜,原来周肃之真的没在青竹院,没想到在院门外撞上了。她伏在这宽厚的怀抱中,眼睛悄悄睁开一缝,见小路两边都是树木,不会有人看到这边,干脆闭紧眼睛,假装被撞晕了。
他的手抬起来,貌似不经意地从她不盈一握的腰肢上划过,又轻触纤弱的背部,最后,温热的大手轻轻握住了她的肩膀,徐琇的脸不由自主地红了。
“徐三姑娘,你还好吧?”
这不是周肃之的声音!徐琇大惊,顾不上装晕,忙抬头看去,这才发现抱着自己的竟然是黄有荣!徐琇伸手去推他,想从他的怀里退出来,黄有荣的手却紧紧地握着她的肩膀,低声道:“刚才是不是把你撞晕了?你别急着起来,再靠一会儿吧,这里没有人能看见,放心。”
徐琇又惊又怕,黄有荣是徐瑛刚定亲的未婚夫,嫡母满意的佳婿,要是让嫡母知道自己靠在黄有荣的怀里,不管这事是怎么发生的,嫡母也绝不会绕过自己。她用力挣扎,黄有荣握着她的肩膀不肯松开,她又去推他的大手,黄有荣趁势握住了她的手,“别乱动,免得等会儿真的晕倒了。”
徐琇的脸都白了,杏眼中泪光闪闪,轻轻一眨,晶莹的泪珠就挂在了白皙的脸上,她颤声道:“黄少爷,求你快放开我,若是让母亲知道,我就没有活路了。”
黄有荣的浓眉皱了起来,沉声问道:“你的母亲,她可是待你不好?”她如此害怕,难道那王氏是个毒辣的?嫡母佛口蛇心,表面慈爱,暗中虐待庶出子女的比比皆是。若那王氏表里不一心狠手辣,徐瑛是王氏的亲生女儿,该不会也是表面端庄,暗地里作威作福欺负庶妹吧?
“不不不,”徐琇连连摇头,又一滴眼泪落了下来,“母亲她很好,对我很好。黄少爷,求你,快放手。”
她竟然怕成这样,这里没有别人,她都不敢说实话。黄有荣更是坚信王氏母女心肠歹毒,他不忍为难眼前这个楚楚可怜的少女,松开她的手,“莫要哭了,放心,没人看到。”
徐琇一得自由,胡乱擦了一把脸上的泪,提着裙角飞奔离去了。
黄有荣呆呆地看着她窈窕的背影,那惊慌失措我见犹怜的样子,让他有一种想要保护她的冲动。他暗暗盘算着,要是将定亲的对象从徐瑛换成徐琇,有几分可能呢?
徐琇跑出一段路,见远远有人走动,生恐被人察觉异样,忙放缓脚步,小心地整了整衣裙,用帕子仔细地擦了擦脸,确信不会被人看出什么,才平静地走回女眷看折子戏的地方。
徐幼珈看了她一眼,见她面色有些发白,眼睛眨了眨,又扭过头去看台上的折子戏,自从徐琇想要引她去王继业藏身的竹屋之后,若非必要,她是不会和徐琇说话的。
徐琇偷偷瞄了一眼王氏,见她没有注意到自己,暗暗松了口气,眼睛在女眷中转了一圈,发现徐瑛和几位来做客的姑娘都没在,她心头一跳,徐瑛刚才也是去了外院,不会看到自己了吧?
徐琇紧张地咽了下口水,装作不经意地问道:“四妹妹,来做客的几位姑娘哪里去了?”
在这么多客人面前,徐幼珈自然不会让外人看姐妹不和的笑话,淡淡地说道:“她们和二姐姐去花园看菊花了。”
徐琇这才放心,看来徐瑛早就回来了,那应该没有看到自己和黄有荣抱在一起。
今日来做客的几位姑娘都是大老爷同僚家的女儿,徐瑛从外院送了醒酒汤回来,几位姑娘说要去花园走走,徐瑛自然作陪。现在是凉秋,花园里倒是有开得正好的菊花,几位姑娘赏玩了一会儿,正打算回去,就见远远地过来一人,身穿淡黄色锦袍,手中捏着一把折扇,朝着这边过来。
徐瑛背对着那边,没有看见。几位姑娘都有意无意地留在了原地,她们都是有可能与徐府大少爷徐璟结亲的人选,见有男子堂而皇之地进了内院花园,想当然以为是徐璟,还以为是大太太王氏故意安排,让她们相上一眼。
姑娘们装作在赏菊谈天,暗中观察着来人,见他越走越近,面貌还算端正,就是脸上有几颗红痘,为了遮盖这红痘,似乎还敷了粉,手中的折扇唰地一声打开,摇了两下,顿时一股呛人的香风袭来,有娇弱的姑娘被呛地打了个喷嚏。
姑娘们都面色微变,悄悄退开几步,暗道,不管徐大少爷学问人品如何,光看这脸上敷的粉和身上熏的香,这门亲事就不能成。
徐瑛这才发现有人来了,眉毛轻皱,“表哥,你怎么过来了。父亲他们都在外院,你快去吧。”
王继业的折扇摇了几下,笑道:“不急,相逢即是有缘,表妹,这几位姑娘都是什么人,怎么不给表哥介绍一下?”他嘴里说着话,眼睛不停地在几位姑娘头上脸上身上扫来扫去,看姑娘们的首饰衣着和样貌,心里点评着哪个有钱哪个好看。
听许瑛对来人称呼表哥,姑娘们才知道不是徐府的大少爷。又见来人目光直愣愣地在姑娘身上来回地转圈,心中都有些不悦。来的这几位姑娘是家中嫡女,父亲又是大老爷同僚,三四品的京官,家中都是有规矩的,没见过这样厚脸皮的男子,大剌剌地闯到内院来,见了女眷不避让还专门凑到跟前来让人介绍认识。
姑娘们都不约而同地转过身,避开了王继业的视线。
徐瑛脸上挂不住,急声催促道:“表哥,这里是内院,你不该来的,快出去吧!”
王继业只顾着打量评估眼前的姑娘们,不以为然地答道:“怎么来不得,我又不是外人,往日里不也是想来就来的吗?二门的婆子从不拦我的。”
几位姑娘暗暗咋舌,这徐府的规矩可真是松散,外男随便进出内院,二门的婆子拦都不拦,听他的意思,还是一贯如此。姑娘们彼此交换了眼神,看向徐瑛的目光都不自觉带着些鄙夷,这徐府连男女大防都毫不在意,谁知道这表哥表妹的有没有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徐瑛自然看出了几位姑娘目光中的鄙夷,又气又急,给丫鬟红玉使了个眼色,“红玉,表哥定是迷路了,你送表哥出去。几位姐姐,咱们出来了一会儿了,还是回去吧。”
几位姑娘早就厌恶了,巴不得快点离开,闻言立即朝着女眷看戏的地方而去,王继业想要跟上,被红玉和两个婆子拼命拦住了。
几位姑娘一回到看戏的地方,各自回到母亲身边,有嘴快的,当即就把刚才的事给说了一遍,虽然是低语,周围的人也听了个八九不离十。
大家的表情可谓是精彩纷呈,看向大太太王氏和徐瑛的眼神都带着审视。王氏的脸涨得发紫,老太太也气得要死,又不得不维护徐府的面子,笑道:“那孩子经常来,和我很是亲近,我也喜欢他,专门嘱咐了下人们,就把他当我们徐府的少爷,不当外男看的。”
众位太太都呵呵笑着,心中不以为然,口中还是恭维道:“老寿星就是慈爱,小辈们都和您亲近。”本来她们都为着要相看徐璟而来,彼此之间还有些较劲,此时都决定这门亲事还是谨慎考虑,这样没规矩的人家,女儿嫁进来也是头疼。
太太们都暂时歇了相看的心思,姑娘们都不太高兴,大太太和老太太丢了脸,主人和客人都不自在,寿宴早早就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