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个没字的倒是比那几个有字的强,”乔毓不知想到什么,忍俊不禁道:“我给你取一个吧,好不好?”

皇帝动作流畅的帮她画了眉梢,这才道:“什么?”

乔毓满脸诚挚的看着他,道:“就叫南孚吧,你觉得怎么样?”

第124章 新年

南孚?

皇帝不了解这两个字代表着什么,但他只需要了解乔大锤就够了, 这会儿一看她那副神情, 就知道这不是什么好话。

“大锤啊,”他勾画完最后一笔,左右看了看, 见自己画眉功力未曾衰减, 这才道:“你再敢拿自己知道的那点事取笑我, 我就告诉你姐姐, 说你又在外边儿惹事了,你看她揍不揍你。”

乔毓给吓了一跳, 忙叫道:“姐姐才不会听你的!”

皇帝发出一声冷笑:“那咱们就走着瞧。”

乔毓心虚了,瞅他一眼, 心不甘情不愿道:“南孚这两个字不合适,算了吧,以后不提了。”

皇帝屈指在她脑门儿上弹了下,站起身道:“宫里还有诸多政务,我这便回去了——外边儿冷, 你别出去送了。”

乔毓笑着推开窗户,目送皇帝挺拔身影离去,眉宇间皆是柔情。

那场鹅毛大雪落了一夜,人走出去, 积雪能没到小腿,侍从们正在院子里清扫,还有人正架着梯子, 往院中那几株青松枝干上悬挂红色绸花。

乔毓趴在窗边问:“挂这个做什么?”

侍从们笑着答道:“还有半个多月就是新春了,挂这个添添喜气,往年里都是过了腊月二十五再挂的,只是昨夜这场雪好,国公夫人说瑞雪兆丰年,便叫趁早安置上了。”

辞旧迎新,这一年马上就要过去了。

乔毓轻叹一声,回首这大半年,心里着实感慨,正待将窗户闭上,却见乔老夫人身边的赵嬷嬷来了,提着食盒入内,笑眯眯道:“老夫人吩咐人做了红糖饽饽,叫我送几个过来,四娘趁热吃。”

乔毓心头暖洋洋的,将那红糖饽饽掰开,就嗅到里边甜津津的香味儿了,幸福满满的咬了一口,道:“真好吃!”

“四娘小时候就喜欢吃这个,”赵嬷嬷看她这神态,眉宇间多了几分回忆之色,慈爱道:“那时候都是老夫人亲自做的,只是这会儿上了年纪,只能将这些事情交给别人了……”

乔毓笑着接了下去:“这些不是阿娘做的,但对我的关爱之情,却一点都不比从前少。”

赵嬷嬷叹道:“儿行千里母担忧,天下哪有不爱自己孩子的母亲呢。”

乔毓没见过不爱自己孩子的母亲,却见过将亲儿子视如粪土的父亲,想起现下不知何在的三弟赵德言,脸上的笑意微微敛去几分。

赵嬷嬷没注意到她这神情,又说了几句,便回乔老夫人那儿去了,乔毓慢慢将面前几个红糖饽饽吃完,嘴里边儿是甜的,心里头却泛着苦。

她知道赵德言的结果,却不知道那过程究竟如何,更不必说那所谓的结果只是颉利可汗被忽悠瘸了,可没说赵德言风风光光回到大唐,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天气一冷,人就不爱出门,长安繁华富丽尚且如此,更不必说塞北这样的苦寒之地了,无论是边民还是突厥人,都老老实实的待在家里,丝毫没有出去兜个风的意思。

也是因此,两下里消息的传达都受到了直接影响,而乔毓心心念念、担心不已的三弟赵德言,这会儿正坐在颉利可汗的王帐里,饶有兴致的转着自己手里的烤肉签子。

“骨都林没有来,对吧?”他看着面色阴沉的颉利可汗,语调轻快的道:“名义上的突厥共主,却连底下的小部落族主都管束不了,也难怪突利一直对你阳奉阴违,屡有不敬……”

颉利可汗慢慢眯起眼来,盯着他,语气不善道:“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只是觉得匪夷所思,”赵德言并不畏惧,坦然道:“大唐奉行的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君主至高无上,统御万方,可你们突厥……”

他短促的笑了一声,毫不掩饰自己的讥诮。

“我处置不得突利,还处置不得你这等唐朝降臣吗?!”颉利可汗勃然大怒,摔杯道:“即刻将此人押下去,斩首示众!”

左右卫兵旋即近前,押住赵德言肩膀,便将人往外拖拽,他也不怵,反倒笑道:“我以为可汗有变革求进之心,不想竟怯懦至此,罢罢罢,便当是我高估了你……”

“且慢!”颉利可汗止住卫兵,脸色阴晴不定道:“突厥是引弓之民的后代,部族林立,如何能与大唐相较?我固然有意加以整改,却也难以落实到实处去。”

赵德言听他语调迟疑,目光中却隐约闪过一抹贪婪与向往,便知此事已然定了五分,笑道:“可汗何必自轻?昔者秦孝公在时,秦国为六国所鄙,后者重用商鞅,变法图新,而后方才有始皇帝扫六合,可汗雄心壮志,焉知做不得秦孝公?”

颉利可汗早就向往大唐政体,更向往如同唐天子一般臂指天下,莫不景从的权柄,现下这心思被人说中,不免意动神摇,按照自己从汉人那儿听来的旧例,起身施礼道:“请先生教我!”

赵德言赶忙将他搀起,回礼道:“愿为可汗效犬马之劳!”

……

既是到了年关,朝廷也就这一整年的发展变化加以归纳,对于地方州郡长官或赏或罚,不一而足。

就前两年而言,贞观三年无疑是变革最多,影响也最大的一年,好在最终的结果是圆满的,任谁也说不出什么怪话来。

皇帝登基之初,大唐甚至不到三百万户,人口也是刚破千万,到贞观二年,户数升至四百万,人口也到了一千五百万,但到了贞观三年,此前的善政发酵,又有政令补贴,户数一举突破五百五十万,人口更是达到了两千两百万!

百姓也是人,对于君主的善恶评定却也简单,能叫他们吃饱肚子的,就是明君,要是隔三差五还能吃顿肉的,那便是尧舜在世了。

想叫人吃饱肚子,那朝廷就要富足,有万年那么个疯狂吸金的特区在,皇帝想穷都难,减免税赋之余,又削减百姓无偿服徭役的时间,等到年底,为开民智,也是为了应对世家对于人才晋身之道的把控,进一步推广科举,更令人在地方下设蒙学,教导幼童读书识字。

能吃饱,家里能有余财,不必忙于徭役,儿孙还能念书,百姓们无不对皇帝感恩戴德,甚至有人在家中立了牌位供奉。

这是自发而为的行径,并无地方官吏督促逼迫,但正是因此,才更显天子在民间所受到的爱戴。

只是有些奇怪的是,他们所供奉的皇帝牌位边上,往往还有另一尊牌位在,上边写的不是别人,正是乔毓。

“这怎么行呢!”御史听闻此事,直接炸了。

皇帝身为仁君,被百姓供奉也就罢了,秦国夫人怎么行?

她是有功勋,但却没资格跟皇帝并列,别说是秦国夫人,即便是明德皇后,这么做也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