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国夫人也不扭捏,想了想,点头道:“寻个机会,我与他说清楚便是。”

乔家的女儿,个个弓马娴熟,从长安到万年,也用不了多少时候。

她们在长安盘桓的时候,科举的复试便落下帷幕,孔蕴听说秦国夫人回来了,还带了拟定的名次表去,又将她不在万年时发生的事情,一一说与她听。

乔毓接起来瞅了眼,便见早先为自己打官司的那位庆州宋晏高居榜首,不觉一笑,他下边儿的榜眼,却是结拜的三弟许樟。

她微微肃了神色:“许樟的榜眼……”

孔蕴知晓她心思,笑吟吟的接了下去:“我看过他的试卷,实至名归。”

乔毓这才舒心的笑起来,再看榜中探花,却是昌武郡公的长子,乔家三郎乔南。

榜首是帮自己说过话的人,榜眼是自己三弟,探花是自己侄子,即便乔毓没暗箱操作,这会儿也有点犯嘀咕。

内举不避亲,她问心无愧,也不会因此否决掉亲朋好友的努力,只道:“这次考试的答卷……”

孔蕴滴水不露的接了下去:“成绩公示的同时,也会进行公示。”

乔毓的心安了,勉励道:“做得很好。”

孔蕴温婉的笑:“兢兢业业,不敢叫夫人失望。”

参与此次考试的有几千举子,这会儿能被留下的,却只有五十人,前十名有资格登顶红榜,剩下的则会以红纸誊抄,唱名天下。

这是乔毓到万年后办的第一件事,也是她变革的起点,放榜在即,不去瞅一眼,实在是说不过去。

韩国夫人头一次到万年,颇觉风貌宜人,自然与之同行,孔蕴也默默跟随在二人身后。

天气燥热,日头焦灼,但再燥热的太阳,也抵不过人心。

张榜的时辰马上就要到了,士子们齐聚在红榜下等待,人头攒动,摩肩接踵,不时低语几句,汇到人群中去,便是一阵轰响。

心里有底的人不会在这儿等,自觉没希望的人也不会在这儿等,但这两种人毕竟是少数,更多的人还是坚持守在这儿,第一时间得知结果才好。

乔毓放眼一瞧,竟还见到不少人是父子俱在,显然是陪着儿子来等结果,心头不免微微一叹。

望子成龙,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日头太晒,她们这边儿都是女眷,自然不会下去哄挤,白露往左右酒楼上去寻位置,不多时便笑着回来,低声道:“常侍中夫妻就在不远处,也来陪常家郎君等消息呢。”

乔毓心里边儿念了句“可怜天下父母心”,又笑道:“带路吧。”

“今天放榜,不来守着,实在是不安心,”常珪迎了乔毓进去,便先解释一句:“没办法,谁叫我们就这一个儿子呢。”

常夫人也在笑:“大郎说感觉自己答得不错,或许能中榜,夫君连小花都带来了,说是进了三甲,今中午便烤了吃肉。”

乔毓事先已经看了榜单,知道考试结果,常宁没中三甲,但是的确前十之中,那只可怜的花鹿,应该可以暂时保住性命。

只是这时候,她没法儿把这话说出来,便只装作不知,笑着问了常宁一句:“几日之后还有面试呢,打怵吗?”

常宁莞尔:“又不是没见过太子殿下,如何会怕?”

这也是勋贵世家子弟对于寒门子弟的一大优势。

乔毓见他那张洋溢着自信昂扬的面孔,忍不住笑了:这才是年轻人啊。

韩国夫人与常珪夫妻也是认识的,孔蕴虽不甚熟悉,但说几句话也不难,几人略微寒暄了会儿,便听外边儿骤然喧嚣起来,不需别人提示,便知道是要张榜了。

乔毓几人虽然已经知道结果,但还是忍不住到窗边去看,只见几人骑马而来,马蹄哒哒声裹挟着尘土,飞奔到了红榜之下。

如同一瓢水滴进了热油里,场面霎时间沸腾起来。

他们所在的位置,距离放榜地不算远,但其实也不近,能瞧见发生了什么,但想听见声音,却是困难。

常珪身居侍中,乃是宰辅,当然不可能去那儿挤来挤去,倒是常宁,等不及叫仆从通传,亲自跑了下去,想在第一时间知道结果。

乔毓早知名次,这会儿便觉有些尴尬,偏生见人家翘首以待,更不好直接说出来,哪知等了片刻,却听楼下有人进来,伴随着“蹬蹬蹬”上楼梯的声音,欣喜高呼道:“阿爹,阿娘!我中了探花!”

乔毓知道探花是乔南,刚一听见,还当是昌武郡公与二嫂来了,就在隔壁呆着,下意识同韩国夫人对视一眼,却见常珪与常夫人面露喜色,迎出门去,赞道:“臭小子,干得不错!”

来人竟是常宁。

乔毓窘了,孔蕴眉宇间也浮现出几分淡淡异色,二人交换一个颜色,神情中都有些不知所措。

正迟疑间,常宁已经进了屋,他面颊被晒得有些发红,脸上却遍是欢喜:“可别瞧不起人,我这会儿是探花了!”

常珪向来严格要求儿子,但那不是因为讨厌,而是因为爱之深责之切,现下听闻儿子中了探花,忙吩咐底下人:“把小花杀了,今中午烤了吃!”

说完,又笑着挽留乔毓几人:“我们这儿就三个人,也没意思,你们若是有空,就留下凑个热闹吧。”

乔毓心里正奇怪,不明白这是发生了什么。

难道在那短短的时间里,榜单又被人改了?

还是说常宁撒谎,故意糊弄常家人?

可是榜单又不是只有常家人知道,常宁但凡有脑子,就不能这么干啊。

她百思不得其解,脸上却还不显,笑着说了句:“那就叨扰了。”心里的疑惑却越来越深。

约莫又过了一刻钟,门外进来一个仆从,面色苍白,战战兢兢道:“老爷,夫人,郎君的名次……”

常珪听他这般言说,心头不禁一跳,却还是镇定道:“怎么,出什么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