勋贵们便猜到了三分:“八成是平阳侯府出事了,圣上在为小姨子撑腰呢。”
韩国夫人如何不明白这意思,再三称谢,又对着太极宫方向屈膝谢恩,一套动作搞下来,这才跟乔毓、昭和公主一道回去,对着满桌菜肴喝起酒来。
“平阳侯府怎么着了?”她问乔毓:“孝期大不敬,圣上给削爵了吗?”
“削了削了,我看着他写的旨意,”乔毓帮她斟了杯酒,又忍不住嘀咕一句:“我可真是块好砖,哪里需要往哪儿搬。”
韩国夫人与昭和公主都忍不住笑了。
乔毓却道:“日后有什么打算?”
只一夜功夫,韩国夫人却像是换了个人,精神奕奕,不见丝毫颓废:“伯母那儿还瞒着,不敢告诉,待会儿吃过饭,我便去向她老人家解释此事。然后便往平阳侯府去,带人取了我的嫁妆回来……”
乔毓道:“我跟你一起去。”
韩国夫人笑着应了声好,却听乔毓有些迟疑的继续道:“三娘,你还想嫁人吗?”
韩国夫人听她似乎话里有话,不禁微微一顿:“什么意思?”
“如果你短时间之内不打算嫁人的话,要不要帮我做些事情?”
乔毓夹了一筷子凉菜,吃下去之后,才道:“我想在万年办一家面向民间的邸报,也兼职做一做慈善……”
她想做的事情很多,皇帝跟皇太子想做的事情也很多,但很多事情,并不是头脑一热,就能将其完成的,既需要详尽的计划,也需要具体的执行,更需要广泛的百姓基础。
后世人所说的报纸,恰恰是她此时所需要的,更巧的是,韩国夫人还真适合去做这个。
她头脑灵活,文笔也不错,有一定的鉴赏能力,又有人力物力,还不缺人情关系。
而所谓的慈善,应该是有组织、有侧重的进行,而不是后宅夫人们今天兴致上来,叫人去城外施舍米粥,明天就不去了。
乔毓觉得,这件事情如果真的做好了,是可以直接提高女性地位的,虽然在最开始的时候,仅仅局限于勋贵家的女眷,但天长日久的发展下去,未必不能惠泽天下。
跟女眷打交道,当然也要找女眷,最好还是个有身份的命妇,可身带诰命的女眷,谁能抛下家小,跟她去忙活这事儿?
倒是韩国夫人,有正一品的身份,又同平阳侯府脱离开了,这会儿刚刚合适。
再则,也可以叫她换个环境,纾解一下心中积郁。
韩国夫人听她说完,目光渐渐亮了起来:“好,我把这堆烂事儿收拾完,就跟你一块儿过去!”
乔毓听得笑了,举杯道:“走一个。”
昭和公主神情歆羡,闷闷道:“阿娘,我也想去。”
“可以去帮着你姨母打个下手,”乔毓想了想,道:“只是不许添乱,也不许依仗身份胡来。”
她是皇帝最宠爱的公主,本身就是一面旗帜,有她在,也会吸引诸多高门女郎前去,倒也是件好事。
昭和公主一下子笑开了,殷勤的给母亲和姨母斟酒,催促道:“再来一个!”
几人这边儿兴致正好,平阳侯府那边儿却是电闪雷鸣,狂风暴雨。
皇帝以平阳侯孝期失礼,大不敬为由问罪,削去了平阳侯的爵位,褫夺家中女眷封号,令其即日搬离御赐的平阳侯府,不得延误。
差役们搭着梯子上去,摘了平阳侯府的牌匾,又有人去清查府中御赐之物,尽数收归内库。
一天之内搬家,这谈何容易,即便是有地方可去,往来也有的折腾。
纪老夫人中风了,这会儿还瘫在床上,动是没法儿动了,只能往外抬。
看着差役往来进出,将府里的珍藏搬走,纪老夫人心头都在滴血,伸着僵直的手臂,“啊啊啊”的叫个不停,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爵位被削去,纪家人便是平民,身无官爵诰命,又见罪了乔家,即便后者没想着再报复,也不定有多少人想着踩他们一脚,以此来讨好乔家。
纪明眼见平阳侯府败落,心中悲恸颓废远非其余人所能想象,见年迈的母亲面色蜡黄的躺在床上,再看看这座即将不属于自己的府邸,不觉潸然泪下。
妻子,勋爵,家庭,他什么都没有了。
怎么就搞成这样了呢。
纪明吩咐人将纪老夫人送到纪家的宅院里去,自己却骑上马,神情仓惶的到了卫国公府门前。
“想见我?”韩国夫人有些诧异,道:“他说什么了?”
前来传话的女婢道:“他说,从前是他对不住三娘,现下已经幡然醒悟,请三娘给他一个机会,叫他好生弥补。”
乔毓忍不住嗤笑:“想得美。”
韩国夫人也笑了,却淡淡道:“帮我带句话给他吧。”
……
纪明见人出来,眉宇间不觉显露出几分希冀:“三娘她,她肯原谅我了吗?”
女婢道:“夫人说了,世间的确有人能以德报怨,可她做不出来。她能够对过去释怀,是因为她想叫自己过的更好,为了那些腌臜东西置气,不值当。而对于那些背叛她、坑骗她的人,她说不出一别两宽的话,连祝愿也没有,只想叫他们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第87章 话本
纪明听完这话, 险些站不住身,脸色苍白, 喃喃自语道:“她竟这样恨我……”
“不是恨,是厌恶,”昌武郡公走出门来, 手中捏了把折扇,淡淡看他一眼, 道:“就是人好好的走在路上, 一不小心踩到屎的那种感觉。”
“滚吧,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他一抬手,闭合的折扇指向远处, 又吩咐门子道:“他既不是乔家的亲朋,也不是乔家的挚友,两下里有仇无恩, 日后若再登门, 无需客气,直接打出去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