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老夫人回想起旧事,神情隐约显露出几分痛恨来:“李氏一族久居晋阳,男人领军在外,家眷便留在老宅,守城之人见许翎来势汹汹,心知不好,便送信叫城中人先行迁往他处,章太后瞒下消息,带着女儿、儿媳悄然离去,却将你二姐姐留在晋阳。”

说到此处,她不禁垂泪:“你二姐姐那时有孕,原就辛苦,阿琰又小的紧,离不开母亲,也不知她是怎么熬过来的……”

乔老夫人不忍再说下去,只言简意赅道:“武安大长公主年轻时,也是能提刀上马的猛将,与圣上惯来亲厚,听闻此事,率军去寻,才接了你二姐姐回去。”

乔毓听得心中酸涩,低声道:“原来还有这等缘故。”

乔老夫人原就心疼女儿,看她在自己身边懵懂无知的模样,更是难过,搂着她直落泪。

“好好的,怎么就哭了?”

常山王妃忙劝慰道:“阿娘,你再哭下去,才是叫四娘不自在呢。”

“我糊涂了,大好的日子,不该说这些的。”

乔老夫人回过神来,拭去眼泪,笑着抚了抚乔毓的背,温柔道:“好孩子,一天到晚也没吃多少东西,指定是饿坏了,快吃,娘不念叨了。”

乔毓见状,当然也不好再提,说笑了几句缓和气氛,又低头吃饭。

长辈说话的时候,小辈不好插嘴,等他们都说完了,乔安才不无钦佩的道:“小姑母那一刀,真是意气风发,神武非凡,我在旁边儿看着,都觉得热血沸腾……”

常山王妃眉头一跳,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道:“凉下来了没有?!”

“……”乔安放下筷子,两手交叠在膝上,耷拉着脑袋,道:“凉了。”

“你小姑母这事做的没错,但太过冲动也是真的,”常山王妃哼了声,道:“你只看见贼吃肉,没看见贼挨打。”

“……”乔毓没敢出言反对,又有些气不过,试探着哼了声。

常山王妃扭头去看乔毓,道:“你这是什么态度?”

乔毓有些不自在的抖了抖,声如蚊讷:“没什么啊。”

常山王妃没听清楚:“你说什么?”

“我认了嘛,”乔毓闷闷道:“矮子放屁,低声下气,都这样了,还要我说什么。”

乔安忽然有点想笑,乔南与乔静、乔菀也是如此。

常山王妃瞪了乔毓一眼,却也严肃不下去了,伸手戳了戳她额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卫国公也笑了,目光环视一周,道:“吃饭。再不吃就凉了。”

……

乔毓回府之后,一直都是住在乔老夫人院子里,晚上也是跟母亲和姐姐一起睡,这晚沐浴之后,却没急着回去,叫她们早些歇下,自己往书房去了。

常山王妃奇怪道:“大晚上不睡觉,跑到那儿去做什么?”

顿了顿,又道:“跟姐姐生气了?”

“怎么会呢,”乔毓笑了笑,又正色道:“我有正事要做。”

常山王妃微微变色,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叹气道:“说,你是不是又闯祸了?”

“……没有!”乔毓恼羞成怒:“姐姐,在你心里,我就是个不停闯祸的人吗?!”

常山王妃看她一眼,道:“你自己没点数吗?”

“……”乔毓受伤了,哼了一声,闷闷的往外走:“我不理你了。”

常山王妃见状失笑,追上去为她披了件衣裳,嘱咐道:“晚上冷,别熬得太晚。”

“知道了。”乔毓又被哄好了:“你们都早点睡,别等我。”

……

书房里笔墨纸砚俱在,无需再多准备,乔毓叫立夏寻了支炭笔来,便将她们遣出去了,自己则花了几个时辰功夫,对着灯盏,将自己脑海中的那副地图描绘出来。

待到停笔,已经过了子时,乔毓站起身,有些倦怠的打个哈欠,便听外边儿白露道:“女郎,时辰晚了,且去歇息。”

“阿娘觉浅,我若回去吵醒她,反倒不好,”乔毓左右看看,见此处有软塌,便道:“我在这儿睡就行,你们也歇息去。”

白露应了一声,又送了水来,见她没有别的吩咐,方才退了出去。

乔毓将地图卷起,用丝带系起来,抱着到软榻上躺下,合眼睡了。

……

第二日是个晴天,乔毓醒的很早,先去问候过母亲与姐姐,这才去用早膳,说了自己要进宫的事情。

她以为那两人会问一句的,即便不问,也会有些疑惑,不想竟跟落了片叶子似的,一点儿波动都没有。

乔毓有种被冷落了的惆怅:“阿娘,姐姐,那我走了啊。”

“去去,”乔老夫人笑问道:“午间还回来吃饭吗?”

乔毓给问住了:“我也不确定。”

乔老夫人思量道:“那就叫人给你留着好了。”

乔毓道:“阿娘,你不问我进宫去做什么吗?”

“你想做什么,那便去做什么,”乔老夫人慈爱道:“阿娘老了,不能与你并肩前行,但也不会托你的后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