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眼日影,道:“午时都快过去了,再不回去,二娘、三娘怕要等急了。”
那几人应了声,便往回赶,乔南在路上问:“其余人怎么办?”
“他们又不傻,”乔毓失笑道:“知道饿了,就会出去的。”
进山寻猎困难,出山却容易,几分催马急行,不过一刻钟功夫,便望见各家仆从们安置下的坐垫与各式家伙了。
乔毓耳朵尖,相隔一段距离,便听远处似有争执声,心下一凛,快马前去,便见乔静叉着腰站在空地前,手提软鞭,似乎正同面前几个年轻人争辩。
她目光在那几人马匹的标志上一扫而过,便带了三分凉意,翻身下马,到乔静身前去,摸了摸乔菀的头,关切道:“这是怎么了?不是叫你们在这儿准备吃的吗?”
“他们欺人太甚!”
乔静一指不远处树上插着的那支箭,冷笑道:“竟敢在背后放冷箭,故意恐吓我们!”
“乔二娘,我们已经说了,这只是一个误会,再则,这箭不也没伤到人吗?可你呢?”
对面那几人面带薄怒,纷纷道:“不分青红皂白,便叫人将我们拦住,举鞭便打,简直是野蛮成性!”
“误会?”
乔静嗤笑道:“这儿就是一片空地,连只山鸡都没有,你们平白无故射箭玩儿?还是说你们脑子有病,连带着眼也瞎了?!”
“乔二娘,你嘴上放干净点!”那几人怒道:“难道这就是乔家的家教?”
“呸!我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碰见你们这种,就只能说脏话了!”
乔静道:“你们暗箭伤人,就很有教养吗?!”
那几人面色涨红,神情不忿,正待说句什么,乔毓却站到乔静前边儿去,止住了他们接下来的话头。
“没受伤?”她问乔静和乔菀。
“我们没事儿,”乔菀道:“小姑母不必担心。”
乔静随之点头。
“你们当然没事,”对面那几人抬起手臂,展示自己身上的鞭痕,不满道:“受伤的是我们!简直是跋扈至极……”
乔毓并不搭腔,示意乔南将两个侄女拉到身后去,方才道:“唐家的人?”
唐六郎面色微变,与两个族兄对视一眼,又坦然道:“唐家的人怎么了,你不敢见吗?乔家虽是高门,但唐家亦是侯府,总不至于望尘莫及?”
乔毓微微一笑,转了转不远处树上那支箭,卢五郎便忙不迭去取了来,递到她手上去。
乔毓低头看了眼,“咔嚓”折成两半儿,丢到地上去,道:“捡起来,把它吃了,这事就算完了。”
唐六郎面色一变,几乎以为是自己耳朵坏了,左右看看,讪笑道:“乔家姑姑,你是在同我开玩笑吗?”
乔毓两手环胸,下巴微抬:“同你开玩笑?你配吗?”
唐六郎神情重新转冷,漠然道:“乔家姑姑,这事儿可跟你堵在门上要钱不一样,我难道也在人前说过,要生吃你一支箭吗?”
说完,他冷笑着转身:“简直莫名其妙,我们走!”
因为前几日那场变故,南安侯府破财之余,又丢尽了脸面,府中所有人都没脸出门,很是萎靡。
唐六郎年少气盛,如何咽得下这口气,今日约了两个族兄散心,不想竟遇上了乔家人。
他没胆子伤人,但轻轻放过,又不甘心,左思右想之后,便拈弓搭箭,想要吓一吓乔家两个女儿,若能叫她们屁滚尿流,岂不是出一口恶气?
哪曾想到乔静这般生猛,竟然得理不饶人,更晦气的是,又遇上乔毓了。
唐六郎对她有些打怵,再看着她那张与明德皇后相仿的面容,更想起太上皇鸡飞蛋打的指望,心下愈加愤恨,不愿久留,便待离去。
乔毓眼皮子都没动一下,抬起一脚踢在他腿弯,唐六郎还没反应过来,人便飞出了三丈远,结结实实的啃了一嘴泥。
“你做什么?”
他勉强爬起身,形容狼狈,语气怨恨的丢了顶大帽子过去:“乔家如此张狂跋扈,难道是要造反吗?!”
“唐六郎,你能不能像个男人一样?”
有其余人赶来,见状冷笑道:“有本事便当面锣对面鼓的说清楚,实在不行便去演武场比试,欺负两个小姑娘,算什么本事?”
唐六郎面颊涨红,讷讷不语。
乔毓弯下腰,将地上那支箭捡起,缓缓递到他面前:“箭头上的磨痕很浅,箭身也很硬挺,没有骤然受力引发的崩裂,可见射箭的人根本没用多少力气,因为他的本意不是击杀猎物,只为恫吓。”
“你该感谢自己箭术不俗,没有伤到她们,”乔毓冷冷道:“否则,你怕是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你敢杀我?哈哈,你敢杀我?!”
唐六郎脸上又闪过一抹讥讽,不屑道:“乔家姑姑,你以为自己是谁?明德皇后吗?”
左右还有人在,他压低声音,却掩不住语气中的鄙薄:“你是跟她生的相像,但你毕竟不是她,也永远都无法取代她。谁知道你到底是乔家的女儿,还是乔家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一个替身?”
乔毓心里渐渐涌上一股怒气来,她微微眯起眼,语气却平静如初:“你知道的倒是很多。”
“是很多,”唐六郎凝神打量她一会儿,有些得意,又有些可怜的道:“山鸡是没法变凤凰的,不是你的,即便得到了,最终也会失去。”
乔毓微微笑了起来,神情中同样带着怜悯:“那也比永远上不了台面,只能躲在阴沟里叫嚣的老鼠要好得多。你这样不被重视的子嗣,也只能这样寻求一点存在感了。”
“你知道什么?!”
唐六郎像是被人戳中了痛处一般,暴怒道:“你不过是一条可怜虫,有什么资格可怜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