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颔首,“是叫这个名,他与席将军有些相似呢。不过我听舅舅说他长得更像已故的那位席将军。你在西戎时,便是被他母亲所救,如今他回大梁,你可要单独见见他?”
“见,自然要见。”赵歆冷笑一声。她被杨清韵救下后,杨清韵待她确实不错,可杨钩对她,就是另一种态度了。
若不是看在杨清韵的份上,她在西戎时,就把他弄死了。
赵歆自回宫,就鲜少露出如此冷漠一面,皇帝怔了怔,不由问道:“怎么了那杨钩在西戎时对你不好吗?”
“好,再好不过了。”赵歆未作多解释。
她不欲多说,皇帝也不好追根究底,只道:“那回头就让他到宫里来,让初一去请不会惊动旁人,你只管放心。”
赵歆点了点头,明白皇帝的言外之意,轻声道了谢。
皇帝一愣,“你是我妹妹,一家人不必客气。”
有皇帝亲自发话,当夜,初一就把杨钩拎到了赵歆的宫里。
杨钩原本不明白自己为何被人拎走,见了赵歆后,就明白了。
“原来你是大梁的公主。”杨钩丝毫不惧赵歆,语气一如往常对她道:“怪不得你看不上大哥,逃了。”
“就算我不是大梁的公主,也不会看上哈德那个没脑子的东西。”赵歆一脸厌恶,不欲多提哈德,“你怎么会来大梁?”
“自然是为了我大哥。”赵歆不想提,杨钩偏偏就要提,存了心想恶心她:“我大哥当初也算对你一片痴心,你难道就不念点儿旧情?”
“念旧情?我若真念旧情,哈德现在早没命了,他什么玩意也敢肖想我。”赵歆冷声道,“杨钩,我今夜特意请你来,可不是为了和你叙旧的。”
杨钩笑了笑,犹带稚气的脸顿时显现了两个浅浅的梨涡。他道:“自然不是叙旧的,我和你有什么旧可叙,仇倒是有几桩。”
赵歆也笑,笑意却未达眼底,“仇就算了,看在你娘和你姐的份上,我就不和你计较了。”
她当初之所以被哈德看上,全因杨钩从中设计,理由是他见不得杨清韵分出精力去关心她照顾她。
杨钩对他母亲,占有欲出奇的强。当初杨清韵救了赵歆后,仅仅是亲手喂了她一碗汤药,杨钩便嫉恨在心,趁着杨清韵不在时,端着一碗汤药从赵歆头上浇了下来,眼也不眨地对她道:“你离我娘远一些,否则我要你的命。”
当时杨钩冷漠的神情,赵歆这辈子都不会忘。
当然,若是撇开杨清韵不提,平常时候杨钩对她也还算不错。有好吃的,会听从杨清韵的话,主动分她一半,有好玩的,也会让她先玩。除了杨清韵,他对这世上的一切,仿佛都不在意。
杨钩不笑了,慢慢抿嘴嘴,一脸冷漠地看着她:“你怕是记错了,我只有娘,没有姐。”
“你姐姐姓席,单名一个香字。”赵歆道:“在桂北的时候,你曾与她有面之缘,就是那个卖玉石的商人妻子。”
“我说了,我没有姐姐。”杨钩一字一句地重申,他明明是个十一岁的小孩,可一双眼黑沉沉的,愣是看不出一点他这个年纪该有的天真。
“你承不承认没关系,我只告诉你,日后你若是见了她,敢使什么手段,我不会放过你。”赵歆道。
杨钩连她都容不下,更不可能容得下横空出现的一个亲姐姐,同他争夺杨清韵的关注。
赵歆清楚席姐姐心中有多期待与母亲弟弟团聚,她不想有朝一日杨钩因为那变态的独占欲,而对席姐姐下手,席姐姐会很伤心。
“去年大梁曾派使臣到洛邑,说是接我娘和我回大梁。”杨钩道,“我娘答应了,临出行前一天,却又反悔了。你知道为何?那是因为我。我和她说,我是西戎的七王子,除非我死,否则绝不以大梁人的身份踏进大梁一步。”
赵歆听了也不意外,这完全是杨钩能做出来的事。
她想了想,又问:“大梁使臣被剃发,也是你的主意?”
哈德再没脑子,也没胆子生出侮辱一国使臣的想法,这背后,定是有人给他出谋划策的。
“是。”杨钩没有否认。
他娘虽答应他留在了西戎,但却因此哭了一晚。他见不得他娘伤心,将他娘伤心的原因全都算到了大梁使臣的头上。
于是,身为大梁使臣的庄青柏,就倒霉了。
赵歆一脸嫌恶,“杨钩,你还是这么令人讨厌。”
“你我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了。”杨钩语气嚣张:“你今日找我来,除了警告我别对我那所谓的姐姐下手,还有别的事吗?若是没有的话,还是尽早送我回去为好,以免使臣发现我不见,闹起来,你们大梁可不好交差。”
赵歆自从回宫,即便太后训斥她时,也没这么目中无人。
“我反悔了,咱们还是好好清一清陈年旧账。”她面无表情的道:“你以前怎么对我的,我现在就还你,从此两不相欠。”
她说着,径直拎起一个茶壶,从杨钩的头上浇了下来。一如当初,他对她那样。
杨钩站着一动不动,任凭茶水顺着他的脸颊滴流下来。
“当然,有恩,我也会报的。”赵歆放下已经倒空的茶壶,端起一盘糕点,递到杨钩面前:“吃。”
那是一盘板栗糕。杨钩最讨厌的就是板栗糕,他纹丝不动。
门外初一探了脑袋进来,目光炯炯地盯着杨钩,看似在哄实则是威胁:“小孩子要乖乖听话才会讨人喜欢。”
有初一这个七尺壮汉在门口盯着,那一盘板栗糕,杨钩最终还是一脸屈辱的全都吃掉了。
赵歆心中这才气顺了些,她多少还是顾忌着席香,让初一送他回去了没有再继续折磨他。临走前,她再一次警告道:“记住我说的话,在汴梁,你的小心思不要太多,尤其是见到你姐时。”
杨钩黑黝黝的眼珠子动了动,轻轻“呵”了一声。
初一把杨钩送回去,回来向赵歆复命时,有些不解道:“公主,您这就放过他了?”
依他对这小公主的了解,她不像是这么心慈手软的人。
赵歆道:“他只在乎他娘,旁的都不在意。我再磋磨他,并不能使他难受,反而显得我幼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