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最开始结婚时,就不是抱着爱和期待。
当然,一辈子恩恩爱爱白头偕老的也不是没有。
但是那太少了。
少到只会被人认为是特例,是演戏,是不合常理的奇闻异事。
没有人会把它们括在条件区内。
上初中时,路溪宁就和池杉聊过天。
“人怎么可能一辈子只爱一个人呢。”她笑着说,“世上永远都会有年轻漂亮有趣的姑娘,也永远会有帅气体贴幽默的小狼狗,一辈子那么长呢,不多爱几个人,多吃亏啊。”
池杉蹙了蹙眉,表示不赞同。
但她不赞同的原因,并不是觉得人能够做到一辈子只爱一个人。
而是——
“人怎么可能会真正爱上别人呢。”
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扎着丸子头,穿着运动服,尚且稚嫩的脸上全是笃定,“所谓的矢志不渝,山无棱天地合,全都是用来感动自己的鬼话而已。爱情不过是肾上腺激素迷惑大脑的一种错觉,人,不可能真正爱上除了自己之外的任何一个人的。”
然而谁都没想到,这一对悲观姐妹,在几年之后,通通都自打嘴巴。
路溪宁沉浸在初恋中至今走不出来,不管这几年谈了多少个男朋友,每每喝醉酒,嘴里念叨的仍然是初恋的名字。
而池杉,她能很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对陆峪的喜欢和心动都不似作假。要不是表情管理系统修炼的比较好,她估计自己早在刚才他醒来的那一瞬间,就要哭着给他比小心心了。
这会儿,听到闺蜜在电话那头直白的询问,女生沉默片刻,而后叹口气:“那你什么时候有空,过来京城我请你吃饭。”
电话那头寂静了一会儿。
路溪宁竖起大拇指,也不管她看不看得见:“你牛批,池杉你牛批。”
池杉:“好好说着话呢,你别骂人啊。”
“我哪儿骂人了?我这不是夸你呢,你心虚才觉得我是骂你吧?呵呵哒。”
“我心虚?我心什么虚?你是忘了你那位大明湖畔的夏雨荷了是不是?”
......
互相揭短插科打诨了一阵子后,由于路溪宁的头发快染好了马上就要去洗,两个人的话题终于回到了正轨上。
池杉问了问她倪璇的事,
“她还蛮低调的,很少出来参加宴会和慈善拍卖会。”
路溪宁想了想,“不过你爸妈对她态度还挺郑重的呢,基本上重要一点的活动都会带着她,几乎就是当做亲女儿来介绍了。而且我听说,只是我听说哦,我也不确定的,你千万别听风就是雨啊.......”
“你只管说吧我不会的。”
“我听说,你爸爸因为这个故交之女,还专门找律师改了遗嘱,所以现在我妈出去打麻将,都有不少牌友问她倪小姐的情况了,大概是想着,池公主看她们儿子看不上眼,挑个养女也行啊哈哈哈哈哈......不过说起来,这位倪小姐也是厉害的很,王和洽最近在剧组给他叔叔做副手学经验,结果居然发现女主角就是倪璇,而且秦泽朔还经常过来探班,秦家这两年,势头还是挺不错的哦,倪小姐攀上这么一棵大树,难怪你爸妈对她心肝宝贝亲女儿的疼,前几天那个海城的地产项目,你们家最后拿到了跟秦氏的合作权,说不定就有她的帮忙吧......”
路溪宁说了很多。
但她毕竟跟倪璇不熟,很多消息也都是道听途说来的,措辞之间,还带有比较浓重的个人偏见。
听在池杉耳朵里,客观分析一下,再综合之前的听闻,基本就成了:
倪璇回家后,一开始因为职业自由的原因,和家里发生了那么点矛盾,但之后努力抗争,一边找到了强大的后盾,一边用实力赢得了地位,最终使得父母都对她改观,从此家里一派和谐,难怪她“离家出走”这么久了,除了刘妈,都没有人来找她谈过话。
大概就是......也不需要了吧。
既不是亲生的血脉,又任性孤傲冷血无情,还不能给家里带来任何利益,何必要委屈自己来低声下去地求她回去呢。
左右池家也不欠她的不是么。
池杉垂下眼眸,揪了揪自己的指甲盖。
上星期,她本来想申请一个全额奖学金大的出国交换项目,但没想到,申请表上居然还有家庭关系一栏。
她当时怔怔望着表格望了很久,最终也没能下得去笔。
到最后,她直接放弃了这个项目。
辅导员问她为什么,她说是因为怕出国耽搁一学期,双修课上不完,到时候学分不够。
但其实真正的理由是,她压根就不知道该怎么填自己的家庭关系。
那天晚上,她跑到陆峪办公室加班,最后啃着烧烤,灌着可乐,抱着肚子撑倒在软绵绵的地毯上。
“陆峪,怎么办,我现在既不想回池家,也不想认我的亲生父母,我就想把钱还完了,然后一个人无父无母地活着,你说我是不是很冷血哦?”
陆峪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里的模型:“池家养你一场,你把钱还完了,刚好两不相欠。你亲生父母生了你,却没养过,你每逢清明回去扫个墓,祭拜一下,也就还了血脉之恩。你知恩图报,把恩情都还完了,哪里冷血?”
池杉揪着眉毛,觉得事情好像并不能这样算。
但仔细一想,又觉得似乎没错。
池家养了她,却从没爱过她,还了金钱,也算是两不相欠。
倪母很爱女儿,却因为一场失误,把爱都给了另外一个孩子,扫墓祭祖,就当全了这份香火情。
说她自私也好,无情也罢,但她真的不想再纠缠在这场生恩养恩的漩涡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