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想想在这片愁云惨雾中却表现得出奇镇定,她似乎早就预料到了会有这一遭,于是只是撩开屋里那些乱七八糟的衣服走到床边,俯首端详了一下郭志的脸色。
声音淡淡地响起:“行了,都闭嘴吧,来个人过来背上他,先去医院。”
郭志被确诊为急性肠胃炎,医生说大概是吃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听到这个结果后晏之扬捂着脸蹲在他的病床边直接泣不成声,他庆幸郭志并没有得绝症,又为自己一行人的雄心壮志最终居然被这样轻描淡写地打败而感到悲伤。
他的哭声里实在积压了太多东西,以至于到最后,病房里的其余少年们也一并都开始抹眼泪。
乔南蹲在墙角发愣,沐想想只是站在床尾看不出情绪,她甚至在这片哭声里扯了扯嘴角:“别伤心,退学手续马上就要走好了,等郭志出院,你们就可以接着工作了。”
这话说得乔南都转头露出意外的眼神,毕竟从认识以来,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好脾气冷静的沐想想这样刻薄的一面。
晏之扬心脏狠狠被扎了一刀,哭声更加撕心裂肺:“南哥——我们想回学校,可现在该怎么办啊——”
他们真的后悔了,后悔得无以复加,独立生活后的每一天每一个小时每一分钟都像一张豁开的大嘴在嘲笑着他们的幼稚,他们清楚地意识到了现在的自己根本就没办法有尊严地在大人的世界里生存。
难道未来一辈子都要过着这样朝不保夕的生活吗?就像现在这样,过着生了病都不敢来医院的日子。
想到这个可能年轻人们就控制不住地感到崩溃,沐想想的语气却依然轻快:“这怎么行?你忘了你们当初是怎么保证的了?我好不容易帮你们说服的孙校长和你们家里,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把他们当什么了?”
晏之扬一行人闻言,各个脸色苍白。
是啊,他们当初为了争取现在的生活,那样不顾后果地伤害着身边的一切,倘若异地处之,他们作为父母和师长,应该也不会原谅这种不识好歹的人吧。
一想到此,他们终于绝望,原地蹲下,捂着脸沉默品尝自己酿下的苦果。
然而正在此时,病房外却忽然传来一阵嘈乱的脚步声。
伴随着一道尖锐的“杨扬!”,晏之扬惊愕地抬起头来,病房门被一把推开,露出了外头一路跑来风尘仆仆的中年妇女。
晏之扬的嘴唇抖了抖,望着那张平常唠叨到让他看到都觉得很不耐烦的面孔,眼眶里的泪水哗啦一下就掉落出来:“妈!!”
随后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各家的家长悉数到场,抱着自家狼狈得不像话的孩子一顿大哭。
郭志看到自家父亲从门外进来的时候没忍住抖了抖,他盯着那张双自己时总是各种凶恶的眼睛,哆嗦着嘴唇好半天才弱气地喊了一声“爸”。
中年男人身体颤动了一下,目光扫过自家病床上的孩子那被病痛折磨得毫无血色的脸蛋,他走到病床边,咬着牙举起胳膊,郭志下意识闭上眼睛,等待着即将落下的巴掌。
然而半晌之后,他却只感觉到面孔上传来手指粗糙的摩擦。
睁开眼,四目相对。
父亲的指尖微微颤抖:“……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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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中的校领导们很快也到了,屋里的所有人都很默契地给孩子们留着面子,谁也没提到“退学”这两个字。
孙校长只是很沉稳地说:“今天就算了,大家明天记得准时到校,除了郭志同学之外,一个都不准迟到。”
往日这些叛逆少年们听到这种叮嘱不嗤之以鼻就不错了。
今天却一个个仿若劫后余生般红着眼睛点头。
沐想想在家长们回过神后的道谢声中仓皇离开,她带乔南下楼缴费,心中很不是滋味。
乔南见她脸色不好,本来就各种心虚,忍不住关心了一声:“你还好吧?事情都已经圆满解决了,犯不着再跟那群兔崽子一般见识。”
沐想想不高兴的主要原因其实并非为晏之扬等人的叛逆,但那些家长们为他们操碎了心还如此卑微的模样仍叫她相当不好受,于是听到乔南的安慰,她忍不住有点窜火:“圆满什么?就他们以前的学习态度,回学校也不可能有什么大进步。”
乔南一听学习两个字更加心虚了,声音顿了顿:“……那你还想怎么样?”
沐想想抿了抿嘴,对九班松散的学习氛围很不快:“我会建议老莫抓抓班里的学习,至少应该用定期考试来确定学习进度。”
考试……
脑海中一不小心跳出英成年级模考那件事,乔南嘴皮子哆嗦了一下:“那,那万一考得不好的呢?”
沐想想没想到他居然问得那么细致,忍不住回头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乔南总觉得下午时那种沐想想很可怕的感觉来得更鲜明了,他在心中痛斥自己真是没出息,一个黑长直软妹可怕个屁啊!
身体却诚实地紧绷着:“我的意思是,比如模考里发现成绩退步之类的……”
沐想想觉得乔南真的挺细致的,居然已经开始考虑起奖惩机制了,于是跟着也认真了点:“是有这种可能,比如呢,退步多少?”
“就从你这样的第一名……”
“嗯?”
“到倒数第一名?”
沐想想:“啊?”
那么大的退步?怎么可能?自己难道要直接交白卷吗?
沐想想听得荒谬,以为乔南是在嘲讽自己,有点不高兴地顺口一答:“那我还活着干嘛?”
下一秒她猛然一惊,下意识躲开两步。
因为走在她身后的乔南似乎摔了一跤,忽然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
乔南:“她想让我死……”
乔南:“我得好好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