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一些小意外。

叶遥回头看穷奇，却惊了一下，对方经常充满不屑或者不可一世之情的脸上竟然少见地展现出了复杂，穷奇动了动嘴皮子，好像想说什么，却又莫名被梗塞住。

过了一会儿穷奇才啧了一声道：“我不记得了。”

“什么？”叶遥听见穷奇的话，也呆立一瞬。

“你没有听赵晶晶说过吗？”穷奇反问道，“我记得上次带你去南京分部体检时有人帮你普及过人类的历史？”

那是好几个月以前的事，叶遥思忖一二，艰难将片段记忆从海马体深处扒拉出来。

“我有印象。”他道，“赵晶晶告诉我，经历过那段时期的大妖都保持缄默闭口不谈。”

“不是保持缄默。”穷奇的眉头纠结在一起，他的表情与其说是不耐烦，不如说是对自身弱小无力的痛恨，但穷奇已经足够强大，他怎么会痛恨自身？

“是我们没有人记得那段历史。”

而说人类与非人类能够毫无芥蒂和平相处，本身就是个奇妙的谬论，集体性的失忆对存活千万年的异兽妖魔来说是死穴，无论他们自恃力量有多么强大，冥冥中总有一股独特的抗力凌驾于他们之上，产生了几乎无解的集体失忆。

叶遥略作思考道：“所有非人类都这样？即使是比穷奇高的一代二代？”

龙六挑眉道：“你怎么会想到他们？”

叶遥道：“有什么不对吗？”

“他们已经脱离历史舞台很久了？”龙六道，“一代二代行踪成谜，有人说他们已经死了，也有人说他们离开了这个世界。”

“拉回正题，总而言之，我们集体将未知的，或许会危及种族存亡的大危机称之为洪水。”

洪流将至。

叶遥将这四个字放在舌尖上把玩品味：“所以你们的意思是，类似的危机即将到来？”

“或许。”龙六给出的答案依旧模凌两可，他并非说话不够干脆，只是叶遥的每一个问题，龙六都无法给出确切答案。

“那你们是凭借什么得出了结论？”

龙六道：“从自然万物，从躁动的风以及不安的气息。”

“还有预言。”

预言？

“这世界上总有那么一两个异常的存在能够对未来作出预判，而他们的预判还该死的准确。”龙六耸耸肩，“上一位麒麟在死之前就留下了对未来的隐忧，虽然他甚至没能避免自己的死亡，但那位麒麟确实是位了不起的预言家。”

麒麟？

这个词让他心里一突。

“所以，问题就在这里。”

龙六凑近叶遥：“以山海宠物店拥有者的身份回答我，如果是你，在局势尚且不明朗的情况下，是决定将麒麟留在自己身边保护，还是送给或许力量更加强大的国家？”

你是信任自己的力量，还是信任外界的保护？

叶遥想，作为守法的国家公民，他应该将麒麟交出去，因为那意味着更多的盯梢，以及更多的保护人群。

但是……

他听见自己道：“我选择将麒麟留在身边。”

龙六脸上瞬间绽放出灿烂的笑容，与他前一秒的面无表情相比，更添几分诡异色彩。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你能和穷奇相处良好。”

他的话中不含赞许，也不含否认，真要说的话，只有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陈述。

“那么契约成立，欢迎你，我们的盟友。”

穷奇和叶遥出了香港总部。

他们的头顶上就是重庆大厦，弥敦道是香港比较繁华的地段之一，在灰扑扑又矮小的重庆大厦旁有几栋更加高大并且更加现代化的大楼，巨大的电子屏幕滚动播放广告，光怪陆离的现代化社会在上午没有表现得同夜晚那么显眼，却也和香港总部靠外端的石壁走廊形成鲜明对比。

叶遥深深呼出一口气。

汽车尾气的味道远远没有地下清冷的空气来的甜美，却让他感受到自己真的重回人间。

温差也是造成感官不同的重大因素。

越是地下，温度就越低，港岛也不知道是属于亚热带气候还是热带气候，比南京热了十多度，叶遥在这里只需要穿t恤，而在南京他还要披上一件外套。

刚才在地下，他被冻得汗毛倒竖。

穷奇看向叶遥道：“你为什么会那么说？”

叶遥看向他道：“什么？”

穷奇道：“别装傻，你知道我的意思。”

叶遥当然知道他问自己的是刚才的答案：“其实我也不知道，就感觉，感觉你懂吗？”

“我觉得你的战斗力特别值得信任，还是能保护好小麒麟的。”

穷奇的脸色以肉眼可见变得好看，他用鼻子呼出一口气，得意洋洋道：“那是当然啊！”

叶遥看他的模样，竟然很想伸手摸摸穷奇的头毛，但他知道，如果自己真这么干，穷奇大爷一定会非常不爽，所以他还是忍耐住了自己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