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节(1 / 2)

列奥纳多恐怕这十几天都没有睡,做完气阀做乐谱,甚至趴在钢琴旁边一倒腾就是一天。

他内心纯粹,对事物总有着一种执着。

就和自己年轻时一模一样。

“我总觉得,这些曲子都太俗气了一些。”达芬奇把纸卷取了下来,看向她道:“美第奇先生恐怕也听过很多次了——神圣罗马帝国那边有什么曲子吗?”

他最近的精力实在消耗了太多,比起临时写一首新曲子,自己只想好好睡一觉。

海蒂忽然想到了什么,示意他把‘录音’用的纸带放在指定的位置上。

等达芬奇示意准备就绪之后,她深呼吸了一口气,开始弹一首古老的曲子。

这首歌本应出现在二百年后,被誉为奥地利的第二国歌。

琴弦由于被纸张隔挡住叩击,此刻并没有发出太多声响,只有模模糊糊的闷钝声音。

海蒂弹得不疾不徐,但神情温柔而又怀念。

她弹奏的,是来自故乡的《蓝色多瑙河》。

你多愁善感,你年轻,美丽,温顺好心肠,犹如矿中的金子闪闪发光。

真情就在那儿苏醒,在多瑙河旁,美丽的蓝色的多瑙河旁。

当时的奥地利帝国在普奥战争中惨败,维也纳的人民们压抑而又烦闷。

可这首曲子如同舒缓又温暖的春风,能够唤醒许多沉睡已久的感情。

到了百年之后,它已经是新年前夜的保留曲目了。

当午夜时分度过,维也纳金色大厅便会奏响这一首圆舞曲。

它是这样的欢快而又温柔,仿佛能消融每一个人心头的积雪。

海蒂回想着从前的许多画面,忽然想起来这奇妙的巧合。

午夜时分一过,便是新年的第一天。

那也刚好是洛伦佐·德·美第奇先生的生日。

——这个时间差穿越了百年,却是如此的恰如其分。

待她演奏结束,达芬奇把纸卷取了下来,开始现场打孔。

海蒂回了一趟杜卡莱王宫,给他带了些如同下午茶般的干酪和水果,又给他倒了一杯葡萄酒。

达芬奇把如同密码卷轴般的纸卷装了回去,拧好了发条,朝着她遥遥举杯。

下一秒,动听而又舒缓的旋律便流淌出来。

海蒂靠在钢琴旁边,听得都有些出神。

她没有想到,自己会在度过漫长的暮年之后,拥有这样的新生。

医药,化学,美术,还有音乐。

她徜徉于喧闹又古老的佛罗伦萨城里,给人们带来陌生而崭新的药物,更与历史中的一颗启明星,在共同聆听着两百年后的乐曲。

这又何尝不是她那苍老灵魂的文艺复兴。

renaissance这个词汇的意思,是复活。

这样的词汇,被后世的历史学家们用来概括这个时代,赋予了足够贴切的引申义。

复活吧,在这样腐朽而黑暗的世界里。

1480年终于来临了。

佛罗伦萨的领主迎来了他的三十一岁生日,宫廷里又展开了盛大的舞会和庆典。

不仅是城内的贵族和艺术家们准时赴会,还有外邦的许多显要也坐着马车前来为他献上丰厚的礼物。

海蒂和达芬奇一同献上了自动演奏装置,一块整齐地行了个礼。

宾客们看到他们送上的是什么古怪铁器的时候,还有人发出不屑的嗤笑声。

但侍从按照达芬奇的解释,把那有些笨重的古怪家伙搬到了钢琴上,仔细的架好了位置。

发条被拧好,琴凳前空无一人。

下一秒,竟有黑白的琴键在下压和弹动,连带着后方的纸卷在不断变长。

人们终于露出了惊异的神色。

他们有的是因为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曲子,有的是惊讶于这样的机器居然可以让音乐无人演奏。

这不是什么鬼魂在作怪,更不是有女巫在当着众人的面施法。

那长长的纸卷不断吞吐,机械手指敲击着琴弦,旋律好听的让整个大厅都寂静了下来,偶尔夹杂着几个年轻人的惊叹声。

洛伦佐刚从又一次的痛风中缓过来没几天,膝盖和脚趾还有微微的疼痛。

他听到这如蜿蜒小河般的流畅琴声时,抬头望向了那穿着青绿色长裙的姑娘。

她长发垂落在肩旁,长眉犹如两弯新月,浅蓝色的眸子里含着笑意,整个人美好的有些不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