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瑜觉得延卿和林宛筠要是能得善终,实在是让人难以接受。她想了想,问青衣:“延卿和那个林宛筠的生辰你记得吗?不如我试试请神,万一能请上来呢?”
就算出了国,这死了之后也要魂归地府的。陈瑜也只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如果活着,自然请不上来,如果死了,以他们的罪行,也要入地狱受罚的吧?
“延卿的生辰八字我记得,林宛筠的就不清楚了!”青衣也有些激动,她恨不得延卿不得好死,哪里会真心盼着他平安喜乐一生呢。
只要有一个人的就好,陈瑜让青衣口述,记下延卿的姓名和生辰八字。这回请的是一个普通的阴世之人,不需要太郑重,陈瑜直接占用了素云的阁楼,摆上香案和果品,点燃三支香,默念延卿的生辰八字,开始请神了。
眼看香枝燃了快一半,还是没有任何动静。陈瑜心想,失败了,八成不是还活着,就是已经投胎了,兴许活着的可能性比较大。
青衣也是一脸失望,咬牙切齿的说:“他果然还活着!”真让人意难平。
陈瑜正想收了东西离开,突然感受到一股浓重的阴气。转头一看,烟雾中突然出现了两个身影,一个明显是地府小吏,另一个是手脚都被铁链锁住的魂魄,满身血污,看不清面目。
手拿锁链的地府小吏似乎知道陈瑜跟王盛川的关系,对她十分客气:“此人正在地狱服刑,上来的慢了一点。你们如果有什么事要问,尽量快一点,等下我还要带他回去。”
“延卿!你也有今天!哈哈哈哈哈哈——”青衣却只凭身形就认出了锁链加身的延卿,原来他如今是这般下场。
一身血污的鬼魂茫然的抬起头看过来,似乎用了很长时间,才认出了青衣。他低头看着自己在刀山攀爬时留下的血痕,溃烂的双脚,再看青衣一身戏服,宛如初见时的容颜,突然痛哭出声。
“凤双!凤双!真的是你吗?”延卿拖着锁链丁零当啷的飘过来,到了青衣面前却畏首畏尾,不敢上前,只能一声一声呼唤。
青衣嘴角轻扯,讥讽道:“这副做派是给谁看呢?不知情的还以为你对我多么情深义重。看你这情形,死了之后似乎过得不太好,你那可怜可爱的林小姐呢?”
“凤双,是我对不住你,不该昏了头去害你。我,我一直都爱着你……”延卿直到死的那一刻,才真正明白自己的心。他爱的,至始至终都只有凤双。只是在爱人和血脉之间,他的天平渐渐倾斜向了后者。
今时今日,青衣却不是那么容易被哄骗了,她冷笑一声问道:“你爱谁与我无关,我只想知道你那个宝贝的林小姐现在在哪里?”
“她也死了,我们坐船经过太平洋的时候,遇到风暴,一船人都葬身深海。除了两个孩子已经转世,我和她都被押在地狱,偿还生前的罪孽。”延卿低声说出当时的事情,在冰冷的海水中挣扎的时候,他最先想起的居然是凤双,就连两个孩子都被他遗忘了。
他终于明白,这些年来,他已经迷失了自己。他以为他爱屋及乌,爱上了孩子的母亲,却不知道自己被孩子天真的笑颜蒙蔽了双眼。他不愿意放弃打下的基业,不愿意后继无人,竟然放任宛筠杀害了凤双,抛尸井中。
“凤双,我错了,我知道说什么都晚了,但是我还是想告诉你,我爱的一直都是你。”延卿拖着沉重的锁链,颤抖着想要握住青衣的手,却被她一个闪身躲过。
青衣对延卿早已没有了爱,有的只有刻骨的恨意。看到他这副悔不当初的样子,只觉得可笑:“爱我爱到跟别的女人生了孩子,爱到让别的女人毁我容貌,夺我性命?”
“你爱的只有自己吧!”陈瑜忍不住说了一句,所谓的爱青衣,也不过是发现死后钱财儿女都是一场空,才想起青衣纯粹的感情。青衣虽然傻,但是被她爱上的男人却是最幸运的。
延卿看着青衣的脸一点点裂开,上面布满蛛网一样的伤痕,终于痛哭失声,再也说不出话来。
青衣多么爱美,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如今就连变成了鬼还要带着一脸的伤痕。这都是他造成的,就算永生永世在刀山跋涉,都无法赎清他的罪过。
青衣这时朝小吏一拜,郑重的谢道:“多谢大人,我该问的已经问完了,劳您带他回去吧。”知道自己死后,延卿并没有过上逍遥的日子,反而一家四口葬生风暴之中,她的心情出奇的畅快。
“凤双,风双——”被小吏带走的延卿一声声呼唤着青衣的名字,渐渐消失在氤氲的烟雾之中。
延卿离开之后,青衣突然跟陈瑜说:“我感觉我的执念已消,可能不用多长时间就能转世投胎了。”
跟延卿的恩怨已了,班主和师姐也已经不在,她在人世已经没了眷恋。这些年来,她也没有害过人命,应该能投胎吧。
陈瑜想起村里要死要活的几个小媳妇,就对青衣没好气的说道:“我看未必,你是没有直接害人命,但是挑拨人家夫妻失和,地府没有抓你回去已经算是法外开恩了,还想投胎,哪有那么容易?”
“不会吧?有那么严重吗?是那些男人不经逗,管我什么事?”青衣有些心虚。好像是跟她有那么一丁点关系,但是他们要是心志坚定,又怎么会移情别恋呢?
她每次诱得男人为她抛妻弃子之后,很快就消失了。这些男人后来找不到她,大多也都跟妻子重新过日子去了,只是以后的鸡飞狗跳她就不负责了。
陈瑜看青衣那心虚的样子就知道她也明白,如果没有她,这些乡下的汉子十个里面至少有九个半能跟媳妇过一辈子的。
不要说没有她这些男人日后也会变心,这些农家汉子,有几个能遇到青衣这么大的诱惑,根本不足以让他们抛弃家庭。
这些农家媳妇也不指望男人天天说什么情啊爱啊,只要顾家顾儿女,得过就且过了。毕竟这时候离婚还是一件惊世骇俗的事情,她们要是回了娘家,也很难有立足之地。
所以只要男人肯回头,她们还是得见好就收。只是破镜重圆,这裂痕终归一直在心中,日后吵吵闹闹是少不了的了。
“不如问问盛川大哥?”素云提议,王盛川之前在地府就是负责审核鬼魂生前罪过的,应该对这些比较了解。问问他如果想要投胎,需要怎么弥补过失。
晚上陈瑜找到刚刚锁魂归来的王盛川,问起了青衣的事情。王盛川鄙夷了一番不男人的延卿之后,就跟她们说:“这位姑娘虽然挑拨了他人夫妻感情,但是终归没出人命。只要想办法帮助到因她受伤的女子,赎清过错之后,就可以转世了。”
至于方法,他就没有多说了。这个没有一个硬性的规定,就看她自己怎么做了。
陈瑜想到这几天村里那些男人隐晦的打听什么人的下落,就为青衣出了一个主意:“不如你去想个法子吓吓那几个男人,让他们知道你是厉鬼,以后再遇到这样的事情,什么歪心思都不敢动了。”
“这个主意好,我今晚就过去,吓他们个半死,让他们以后看到漂亮女人就害怕,以后乖乖守着自己媳妇过日子去吧。”青衣摩拳擦掌,恨不得现在就过去吓他们个哭爹喊娘。
陈瑜上辈子死的时候也不过21岁,算上重生回来这两年多,也不到25岁,性子并不算太沉稳。对这种热闹,她还是忍不住要去凑一凑的。
晚上陈瑜贴了隐身符,跟素云一起缀在青衣后面,就往今天的第一个目标,马建伟家跑去了。
到了马家,陈瑜隔着窗户往里一看,香花还唉声叹气的躺在床上,马建伟则是心烦意乱的在屋里踱步,最后实在忍不住了,看爹娘都睡了,他就悄悄拿了一包鸡蛋糕出了家门。
香花一听他的脚步声,就知道他要去做什么了。但是拦也拦不住,打也打不过,骂几句婆婆还护着,这日子活着还有什么趣味?
她左思右想,干脆解了裤腰带往房梁上一挂,踩着凳子就上去了。刚要把脖子往里伸,香花又怕系得不结实,上手就拽了一下试试。结果轻轻一拽,裤腰带竟然断了!
香花以为这条裤腰糟了,不结实了,又换了一条新的,结果还是一拽就断。试了好几回,最后连床单都换上了,还是不行。
“这是老天爷都不想让我死吗?”香花抹了一把泪,最后还是找出针线缝起腰带和被单了,死也死不了,那就活一天是一天吧。
看到香花终于不再试图寻死了,青衣才松了一口气。素云拍着她说:“让你不干好事,这回差点害了一条人命吧?”
青衣不好意思接话,转身跟着马建伟过去了。还是赶紧将功补过,明天还香花一个迷途知返的丈夫吧。
马建伟提着鸡蛋糕走到地头一个废弃的砖窑里,轻轻叫了一句:“小凤?你在吗?”听着砖窑里传来的回声,马建伟摸了摸胳膊,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难为小凤一个姑娘家,躲在这种阴森的地方。马建伟想到这里,内心就升起了一股勇气,提高了声音接着呼喊“小凤”。
“你在叫我吗?”青衣贴着马建伟的后颈吹了一口气,拉长了声音轻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