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节(1 / 2)

看她一个人待着屋里也没什么意思,王金兰闲了也会过来跟她拉拉家常,晒晒太阳,让何秀清对亲家十分感激,对在南陈庄生活也少了几分恐慌,多了一些期待。

眼看都腊月了,何秀清对这个新年充满了期待。二十年了,她再也没有欢欢喜喜的过过一次大年,这次终于如愿了。

然而,这个新年,全国上下都笼罩在一种悲伤的氛围中。就算难得跟儿子团聚的何秀清,都没能笑出来。

75年的这个冬天,因为全国大范围的寒潮,显得格外的冷,然而最让人冷彻心扉的,还是腊月初八这天晚上的一个噩耗。

晚上八点,陈卫国正坐在凳子上美滋滋的听着陈瑜为她专门买的收音机。突然,收音机里的播音员停顿了一下,接下来语气沉重的说道:“下面播送一段讣告:中国人民伟大的无产阶级革命家,杰出的共产主义战士周**同志,因患癌症,医治无效,于1976年1月8日与世长辞……”

陈卫国不敢置信,尽管他也听说过总理身体不好的传闻,但是还是无法接受他突然逝世的事实。只是听着收音机里不断传来的哀乐,还有王金兰和陈瑜泪流满面的样子,他才肯定了这一切都是真的。

眼泪从这个饱经风霜的农家汉子脸上流下来,一滴滴落在衣襟上,让他泣不成声。大队的广播这时也响了起来,陈保国哽咽着念完了这一则讣告。很快,陈瑜就听到周围瞬间响起此起彼伏的恸哭声,而她自己也已经泪如雨下。

明明已经经历了一次,陈瑜内心的悲伤却没有少几分。她走到院子里,抬头向天空看去,灰蒙蒙的一片,不见星月。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已经走到了知青大院,这里也是哭声一片。

雪松坐在椅子上,手持念珠,闭目诵经。直到一篇经文结束,他才睁开眼看着陈瑜,伸手帮她擦去眼泪:“他带着使命而来,把该做的做完,离开了而已。”

“是啊,小瑜你有天眼,自然应该知道,人死不为空。他这样的人物凭借生前的功德,就算不能为神为圣,也能逍遥三界了。”王盛川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他一身军装,神情肃穆,虽然劝着陈瑜,自己也没轻松到哪儿去。

外面不知何时起了大风,夹杂着呼啸的寒风,一阵阵刺耳的鬼哭狼嚎从四面八方响起。村里的人都以为是变了天,纷纷关紧了门窗。

王盛川神情严肃,对陈瑜说:“今日总理英魂回归,百鬼相送,你不要轻举妄动。”这么多的鬼魂,如果招惹了哪个厉害的,就算是他也来不及救援。作为地府官吏,他还要出去维持秩序。

陈瑜看着窗外的鬼影,认真的点了点头。她今天就当自己天眼未开,什么都看不到,等他们过去就好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成群结队的厉鬼终于从南陈庄过去了,只有个别实力不足的缀在后面,渐渐脱离了大部队。

“我回去了,时间不早了。”陈瑜看王盛川都回来了,外面的危险程度显然下降了不少,而这时已经十点了,何秀清早就睡着了,她也该回去了。

雪松手持念珠站起来说:“我送你回去。”虽然知道外面这些厉鬼不足以伤害到陈瑜,他还是不太放心。

“好吧。”陈瑜对雪松的体贴并没有拒绝,反而心里一阵熨帖。她刚推开门,一股寒风就扑面而来,冻得得打了一个哆嗦。雪松把她的帽子往下压了压,走在了她的前面,为她挡风。

因为肆虐了一两个小时的风沙,路上空空荡荡,不见一个人影。如果偶尔看到一个身影疾驰而过,那一定不是生人。

陈瑜目不旁视的跟着雪松往前走,假装看不见身边擦肩而过的非人类。有几个厉鬼似乎注意到路上突然出现的两个人类,还有心情停下来围着两人做出各种恐怖的表情,看到陈瑜和雪松一点反应都没有,才失望的离开。

快到家门口的时候,陈瑜看到半空有个特立独行的厉鬼,一身青衣打扮,甩着水袖,咿咿呀呀唱着听不懂的词曲。

青衣一个顾盼回首,就看到了夜色中的雪松。她旋转着从空中落下,围着雪松开始哀哀怨怨的唱道:“闲来徐步,桑麻径裹,独自烦恼……珠泪堕润湿芳容,甚人知道?妾又无人要……”

眼看青衣不老实的手就要摸到雪松脸上,陈瑜再也忍耐不了,啪的一下把她的手打落下去。她今天本来心情就不好,还有鬼来惹她!

青衣惊慌的看了陈瑜一眼,抱着烫伤的手看着雪松,眼波流转,继续唱到:“几番焦躁,命直不好,埋冤知是几宵……若要奴家好,遇得一个意中人,共作结发,夫妻谐老。”

“要找意中人,别处寻去,这是我的男人,再乱唱,你可要当心了。”陈瑜站到雪松前面,不知道什么时候,手里已经捏了一把符纸,威胁地看着青衣。

似乎看出陈瑜不好惹,青衣终于恋恋不舍的踏着小碎步,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回到家里,陈瑜还能听到她隐隐约约的念白:“……今夜起朔风,苦也,如何忍冻。”

原本陈瑜还以为青衣女鬼只是个过路的,在之后的一段时间也没有再遇到,她就放下了这事。只能说雪松面皮生得好,就连过路的女鬼都想调戏他一把。

然而到了清明那天早上,张洪霞突然带着苗佳来到了诊所,苦恼的说:“苗佳昨天晚上发烧了,房里还有点退烧药,我就给她吃了,晚上就好了点。结果早上起来又烧起来了,我估计是烧糊涂了,脸通红的还唱戏呢。”

不过认识这么久,她还真不知道苗佳会唱戏呢。

“苗佳,别唱了,过来让陈医生给你看看。陈瑜你那个艾灸退烧不是挺好嘛,给她灸灸,别让她发疯了。”张洪霞拉着苗佳,把她按到椅子上。

艾灸这种需要近距离接触的治疗方式,张洪霞还是想让陈瑜来做。毕竟苗佳是个黄花大姑娘,让雪松来肯定有点别扭。

陈瑜总觉得苗佳这唱腔有点熟悉,她站起来走到苗佳跟前,试着问:“苗佳,你唱的是什么啊?”

苗佳对陈瑜的话置若罔闻,仿佛身在戏台上,轻声哼唱着,自得其乐。唱到高兴的地方,她还冲雪松抛个含情带媚的眼神,幽幽的念了几句白:“青荷叶清水塘,鸳鸯成对又成双。敢问这位小哥,你愿不愿与我配作那鸳鸯?”

最后的念白难得在场的人都听清楚了,张洪霞看陈瑜脸都青了,赶紧解释:“陈医生,苗佳是烧糊涂了,她唱着玩呢,这是戏词,你可别当真。”然后戳了一下苗佳,小声说,“你是不是傻了,什么话都敢说!”

陈瑜低下头去看苗佳,总觉得她脸上多了几分不合时宜的风情。她退后一步,凝神一看,苗佳身体里竟然有个模模糊糊的影子,再想到这熟悉的腔调做派,她马上想起来了:是腊八那天晚上遇到的那个青衣。

她还以为对方只是路过这里,没想到居然留了下来。如果不伤害别人,不觊觎雪松,她还是懒得搭理她的。看对方打起了雪松的主意,一次搭讪不成,竟然二次附身前来,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我去拿艾条,你按住她,她这会儿有点不清醒,要是乱动,烫着了就不好说了。”陈瑜让张洪霞把苗佳按住,转身去拿艾条。

艾条不仅仅能退烧,它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功效,就是驱邪。陈瑜点燃艾条,一手按着苗佳的脖子,一手悬空,在大椎穴上方轻轻熏烫。

青衣慢慢露出难耐的神情,但是被陈瑜按住,一时也脱身不得,急切的向雪松求救,然而雪松却像没听到一样,头都不抬一下。

直到一刻钟之后,陈瑜才放开手,青衣迅速从爱华身上逃开,然而下一秒就被陈瑜扯住了胳膊。

“你抓我做什么!放开我?”青衣粉面含煞,怒斥陈瑜,转而又换上一副凄楚的表情转向雪松:“这位小哥,你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我一个弱女子被欺负吗?”

雪松稳坐,不动如山,面色平静无波。陈瑜这才满意,转头对张洪霞说:“应该没事了,你送她回去休息吧,如果再烧,记得再来一趟。”

苗佳的发烧应该就是青衣附身引起的,她把青衣揪了出来,又用艾灸退了热,睡一觉应该就没事了。

青衣一离开,苗佳就恢复了神智。之前发生的事情她并不是一点印象都没有,刚才她做了什么,说了什么话,都隐隐约约记得。她总觉得好像身体被人操控了一样,又像做了一场梦一样,感觉很不正常。

不过她一想到之前在雪松面前的表现,就有点不自在,再也顾上多想,敷衍的谢过陈瑜就回去了。她怎么能对一个有未婚妻的男人说出那种话?虽然雪松的确优秀,但是他毕竟快要结婚了啊,真是鬼迷心窍了。

第42章

陈瑜看青衣被她抓住还是一副矫揉做作,西子捧心的样子, 当场捏了个诀在她头顶炸开, 看青衣终于怕怕的收回手正襟危坐, 才开始问她:“说说吧, 你一次两次缠着雪松想做什么?”

“先来是奴心儿里闷,蓦撞见伊。料是姻缘, 欲效鸾凤飞。”青衣用眼尾挑了一眼雪松, 羞答答低头扯着袖子念道。

陈瑜听得头大, 手作势一捏, 低声喝道:“说人话, 不然别怪我不客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