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人生在世,有些事总是要去面对的。陛下起来吧,我不会抽打你的。”洛筝语气平静,声音中再没有一丝怒意,可她越是表现的平静,秦恒心中就越是紧张。
洛筝看着仍旧跪在她面前一脸忐忑的男人,只觉心中百感交集,若是抛开前世不提,这一世的秦恒对她之心,确实无可挑剔,若是前世她能遇到现在这样的秦恒,那该多好,两人之间一定不会是那样的结局。
只可惜他再精诚所至,自己恐怕也不能金石为开。因为自己和他之间始终有着前世的阴影,纵然她渐渐发现前世的种种极有可能只是两人间的误会,前世的秦恒对她也不是无情无义,可是前世她父兄之死却依然是一个绕不过、解不开的死结。在这个死结下,这辈子秦恒就是对她再好,再为她费尽心思,她也不能够有任何的回应。
“阿筝,你……”见洛筝只是盯着他瞧,却久久不说话,秦恒终于忍不住问道。
“我以后都不想再看见陛下了。”洛筝静静地道。
秦恒一怔,但是洛筝的这种应对也在他意料之外,这个时候,自然是要先顺着她的。“嗯,那我,既然你不想见我,那我以后便不再来找你。”来他当然还是要来的,等她睡着了再进来。他不会让她看见他,但他却是一定要看到她的,即使只是睡颜也好。
“你想在这骊山行宫住多久都可以,明日我就让姨母她们搬回长安去。”只要她还在这里就好。
“我不会再住在这里了,不知陛下能否放我离开?”
☆、第70章 让她离开
“若是我不放呢?”
这句话已经冲到了秦恒唇边,却还是被他咽了回去。
因为洛筝看着他的眼神。
前后两世,他在这双明亮的眼睛里看到过各种各样不同的神情,爱恋的、俏皮的、娇嗔的、耍赖的、得意的、开心的、欢喜的、不满的、生气的、难过的、刚烈的、愤怒的,还有决绝的,可是却从不曾在这双眼睛里看到这样平静的坚决。
他不是没想过一旦阿筝知道是自己设计让她红杏出墙,那个小倌儿就是自己,她会是何等的愤怒,所以才会主动坦白、负荆请罪,希望能多少让她平息一点怒气。却没想到,阿筝眼中的怒火消散的倒是快,可是她给自己的惩罚却是最让自己难过,也是自己最不希望见到的。
他现在宁愿阿筝劈头盖脸的抽他千八百鞭的,便是打脸也没关系,只要她还在他身边,可是她竟然说要走,要离开他,再也不要看见他!!!
他自然可以不放她离开,他有的办法把她强留在身边,可是……,那样做的话,只怕她心里会更痛苦,也会更恨他吧!
如果不能解开横在他和她之间那最后一道心锁,即便他强留她在身边,又有什么用?可是解开那把心锁的时机却还要再等一年零三个月,如果他放她离开,就算十五个月后他能成功的解开两人之间最深重的那一重误会,可这十五个月的光阴,四百多个日日夜夜,他都不能再看见她的容颜,再嗅到她发间的轻香。
重生之后和她在一起的每分每秒都是珍贵无比,却还要硬生生的割舍出这十五个月的宝贵时光吗?
怎么办?到底放不放她离开?
秦恒缓缓站起身,“你——,你要去哪里?”如果一定要放她走,那么至少得让他知道她的行踪。
洛筝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道:“三天前,同安来看我……”
自从她搬到这骊山行宫之后,同安长公主虽然忙于济独院的各项事务,却仍是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来探望她。而这一次同安来看她时,还带来了一封信。
出自容遇之手,写给同安的一封信。
“怎么,他这是要向你求亲?”洛筝看完后,不由问道,“你答应了吗?”
虽然同安现下看着一脸平静,面上没有一点欢喜雀跃的神色,可是想想前世她对容遇那个花花公子的一往情深、无怨无悔,她还真猜不准同安会不会答应他,毕竟这一次,可是她爱慕了那么久的初恋主动来向她求亲。
“这是他每次给女子题诗写信时才会用的飞金笺,是他自己制的香笺。若是三年前能得他这么一纸书信的话,我不知会有多开心……”同安公主的语气里有着一丝怅然,“可是如今当我真的收到他的飞金笺时,我却突然发现曾经我以为会有的那些喜悦开心半点都没有出现,有的,只不过是感慨万千罢了……”
“那他信中所请?”洛筝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同安当真能拒绝掉容遇的求亲,虽然这两年她提起容遇的次数已经越来越少。
“我女扮男装去见了他一面,我问他是不是当真喜欢我才想娶我的。”
“然后呢?”
“他半天没说话,可是不用他说我也看出来了,他还是没有喜欢上我。”
“这你也能看得出来?”
“因为他看向我的眼神没有半分热烈的神采,不像三哥看你的眼神,见多了三哥那样的眼神,我自然知道当一个男子看向他喜欢的女子时,眼神和看别人是不一样的。”
“他,始终都不曾喜欢过我……,不过他也没撒谎骗我说是喜欢我才想娶我,他说,他只是想当驸马。”
某些时候洛筝还真是佩服容遇此人,这种想要傍着公主吃软饭不怎么光彩的事,他倒也能厚颜无耻、堂而皇之的宣之于口、直言不讳?不过总比暗里打着这种心思,明里却甜言蜜语的去骗女人要好得多,那种才是真真恶心死人。
至于容遇为什么想当这个驸马,洛筝自然是一清二楚。两年前,他爹实在看不下去他整日流连于风月之地,不务正业,便给他谋了个官职。不想前些日子,他在勾栏院中相识的数位红颜知已提前为他摆酒庆生,好一番热闹,结果一醉不起误了第二天府衙的要事,上官一纸奏书奏上去,秦恒直接就把他给罢了官,还下旨给容国公斥责他教子无方。
气得容国公亲自拎着板子劈头盖脸的就狠揍了他一顿,揍完了还不解气,直接请了一众族老来写下了分家文书,将他逐出家门,只给了他一住小宅子并一小块田产,保证饿不死他,但他想要再过上从前那等纸醉金迷的逍遥日子,是绝无可能,除非他能找个有钱的女人嫁了,啊不,是娶了。
发生在容遇身上的这些事,她并没有告诉同安,因为她知道某人在告诉她这些事的时候定不会忘记也告诉同安一声。这一世,某人对同安这个妹妹,总算还有点兄长的样子。
洛筝静等同安给她一个答案。
而同安也没有让她失望,“虽然他说他做了我的驸马后,绝不纳妾,也不会再去那些勾栏院所,可我还是没有答应。”
洛筝的脸上已经露出笑容来,“为什么?”
“也许是因为对现在的我来说,除了男女间的情爱,还有旁的重要的事,可以让我觉得开心又充实的事!曾经我娘总是希望我能嫁个好人家,觅一个如意郎君,生儿育女的过日子,我也一直就是这想的,如果有一天能嫁给容遇表哥,嫁给自己喜欢的人,那该有多好!”
“这是我从小到大一直以来的一个梦,在孤寂的皇宫里我就是靠着这个美梦聊以自慰,后来这个美梦碎了,表哥他根本就不喜欢我,再然后娘也离我而去。我本以为再没有什么能支撑我活下去了。”
同安双手握住洛筝的手,“阿筝,多亏有你,让我办起了济独院,虽然开始的时候很艰难,可是每当看到自己又帮到了一个苦命的女子,就觉得满足无比。觉得又为母亲积下了一份福报,每天想表哥的次数也越来越少,原来不用那个美梦来安慰自己,我一样可以活得很好。”
“在济独院帮到的女子越多,见识了她们的各种悲惨遭遇后,我就越发觉得对女子而言若是不能嫁一个对自己有情有义疼爱自己的夫婿,还不如一辈子不嫁人。横竖我是大秦公主,便是我一辈子不嫁人不生子,到我老了也不愁没人给我养老送终!”
洛筝拊掌笑赞道:“说得好!咱们女儿家就是要有这种心气!”
结果同安下一句说出来的话就让她笑不出来了,“所以,阿筝嫂嫂,你和三哥可要快些给我生个小侄子、小侄女,这样万一我真找不到一个情投意和的没嫁出去,可就要靠他们来养我这个姑母了?”
孩子?她和秦恒只怕永远也不会有什么孩子了,纵然她做满了十年的法事、十年的善事,她也不会再去和他生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