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开一会儿,老金再来开。”方琮珠笑着指了指后座:“你放心啦,不会让你摔下来的!”
“大小姐开车挺稳当的!”老金帮方琮珠证明,方琮亭这才小心翼翼的爬上了车,他忽然觉得家里的这部汽车有些不稳当的感觉。
方琮珠弯腰检查了一下车子的油门刹车,握住方向盘:“大哥,翡翠,你们坐好,我可要开车啦。”
汽车平稳的朝前开动,一眨眼就到了街的那边。
方夫人抱着方琮桢站在街道上,看着汽车的背影,流下了不舍的眼泪。
老金在一边指点着,方琮珠一路朝前开车,不知不觉就过了一大半的路程。方琮亭开始还抓着座椅不敢看窗外,后来慢慢的放心了些,眼睛开始东张西望,再后来就与方琮珠说起话来。
“琮珠,你这技术不错啊,跟老司机一样。”
“大小姐的技术真的不错,”老金也讶异,这一路开出去,竟然没熄几次火,实在难得。
方琮珠心中暗暗发笑,若不是不熟悉路况,再加上她不想第一次远途开车就表现得太顺利,特地中途熄了两次火,她还真会是个老司机。
到了上海以后,先开车去复旦那边报了到,然后再回江湾,阿忠和李妈见着他们回来,特别开心:“我今日一早就去菜场买了新鲜菜,就等着大少爷大小姐回来呢!”
老金帮着他们把东西送进了房子,都是乡下的土特产,腌菜和腊肉居多,还有一块麂子肉,是乡下田庄里边送过来的,熏得烟黄颜色,一看着就令人有食欲。
把东西收拾齐整了,老金开车准备回去,方琮亭交代他,二十七过来接他一趟:“二十八要交货了,我得回去点齐一下东西。”
“好嘞好嘞,二十七我过来。”
老金满脸带笑的开车走了。
“大哥,既然孟大哥过来跟你提了那事情,你可要小心。”方琮珠想到孟敬儒不惜开车两百里过来报信,这人应该有些靠不住。
“我知道。”方琮亭点了点头:“我肯定得要和他说清楚,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
他皱了皱眉,这可是关乎五万块利润的生意,当然要仔细了。
“我吃过午饭就去找他。”方琮亭握紧了拳头。
这五万块,父亲说过拨一万块给他账户里头,给他准备成家立业之用。方琮亭的心热腾腾的一片,一万块也不少了,可以供青年剧社租场地道具和平常开支一两年了。
午餐很丰盛,李妈准备了不少好吃的东西,方琮亭吃得饱饱,披上大衣出了门。
喊了辆黄包车到了租界那边,正好那位姓莫的客商在,见面非常顺利。
“方先生,你可总算是回来了!”
莫先生如释重负的模样:“我去你店里几次,都说还没回来,我这儿正着急呢。”
方琮亭看他那模样,心里暗自嘀咕,他这般要得着急,应该不会是在骗他的货罢?
“莫先生,咱们签了合同的,我肯定不会让你到时候拿不到货的,你只管放心。”方琮亭冲着他笑:“到时候货到了,我就通知你带银票过来接啊。”
“不用你通知,二十八号那日我到你们店里来!”莫先生点了点头:“你放心,我肯定会当面货银两讫的!”
得了他这句话,方琮亭总算是松了一口气,看起来这钱靠得住。
“那好,咱们二十八号见了。”
方琮亭夹了皮包,开开心心的朝外头走了去。
窗帘被撩开了一些,莫先生的脸从窗后露了出来,他嘴角带笑,看起来心情很愉快。
正月二十多的天气还很寒冷,可街道上的树枝上已经有了星星点点的淡黄,那般轻,那般软,好像吹一口气,那种淡色就能化掉一般。
街头的人也开始多了起来,有些人脱下了厚重的棉袄,穿上了夹棉小袄,外边穿着短外套,有些时髦的女郎,穿着披风,就在脖子那处按上了一个水晶搭扣,亮闪闪的,冬日的暖阳挣脱云层照射出来耀眼的光,照在水晶搭扣上,煞是好看。
孟敬儒站在街道拐角,呆呆的看着那个窈窕的身影在对面街道上行走,心里莫名有些悲伤。
他曾经载着她穿梭在上海的街头,她靠窗坐着,娴静优雅,就如一朵娇美的花——那是世间少见的花,他都不知道该用什么来描写这花朵的美。
第一次见到她,他就有怦然心动的感觉。
当这个女子出现在他面前,眉眼弯弯,他情不自禁的想,就是她了。
这一辈子,从未没有这样的感觉,他的目光追随着她,分毫舍不得放开。在寂静的夜晚,他总是要心里默默念着那个名字很多遍才能入眠。
枕着她的名字入眠,因为没有她在身边而感到寂寞,认识她的这一年里,他尝尽了各种难捱的相思之苦,最要命的是,他相思还没有用处,只是单相思而已。
他默默的朝前边走,眼睛看着方琮珠的背影,心里有说不出的伤痛。
她的身边有很多人陪着,她的丫鬟,还有几个高高大大的男人。
只是很可惜,他却没有这种福气陪在她身边,听她轻言细语,看她笑靥如花。
一双腿跟着她朝前边走,复旦大学的校门离他越来越近,他看到了她走进了学校,一路陪着她的那几个男人转过身来,开始回走,翡翠也在后边,一边走,一边跟一个年轻男人说说笑笑。
孟敬儒眯了眯眼睛,只觉有些不对。
这些男人……看上去感觉怪怪的,有一点像是混黑道的人。
为何方琮珠要他们护送呢?孟敬儒皱起了眉毛,难道曾经发生过什么事情?
“翡翠!”
孟敬儒大步跨过了街道,拦截住了翡翠。
黎生吃了一惊,下意识将翡翠一拉,用自己的身子挡住了他:“你是谁?”
翡翠的脑袋从黎生身后钻了出来:“孟大少爷!”
“翡翠,为何你们这么多人送琮珠上学,是……”孟敬儒看了一眼黎生,礼帽歪戴在眉毛上,眉骨那里,隐隐有一道疤痕,这人穿了一件黑绸缎罩衣,下边肯定是穿的棉袄,鼓鼓囊囊的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