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阳王妃收起了嘴角恬淡的笑,她本不想说太多,可既有人扯上锦儿的名声,她就只能勉为其难的与她们分说分说了。
“邓夫人所言差异,我在闺中时曾读过一些书,古人留下的书籍多是浸染历史的精华,但唯独那女德女训我翻了一页便让我扔进火盆了。
不过男子为了显示尊崇胡编乱造的玩意儿,我们何必听之信之,让自己过得不快活?
侍奉夫君,孝顺父母,教养孩子,只要这些一一做到那便是贤妻,为何非要通过给男子纳妾显示宽和?
男子女子同样为人,怎么女子就能一生忠于夫君,甚至便是丈夫死了还要守寡替他孝顺父母,而男子便要以各种理由纳妾纳通房?”
几个夫人听得直愣,哪有女人喜欢给丈夫纳妾的,可那是自古以来的规矩,她们不得不遵从。
潘氏咂咂嘴,反驳道:“女子身子不爽利,不能伺候夫君,自要有人侍奉……”
“没人侍奉他们会病会死吗?”平阳王妃轻飘飘一句话堵得潘氏没话说。
她只觉平阳王妃莫名奇妙,哪个做母亲的不往儿子房里塞妾室,明明是她该做的事,怎么反过来还要她们求着。
“将心比心,我这个做婆婆的都从未给夫君纳过妾室,又有什么资格往儿媳屋里塞人。”看着几个欲言又止的夫人,平阳王重新露出笑,轻轻柔柔的道:“有女儿的不想女婿花心,有儿子的却总想让儿子想齐人之福。
这种想法有问题,我们王府不提倡。”
因平阳王夫妇久居南阳城,是以她们还当真不知平阳王爷竟一个妾室都没有。
乍然听闻,除了惊诧以外,还有那么点不是滋味。
本是想趁此机会傍上王府,莫名被喂了一碗醋是怎么回事。
潘氏如鲠在喉,心里自然也不舒服,咬牙道:“王妃倒是豁达,竟也不怕外人说道。”
平阳王妃闻后一笑,莫不在意道:“邓夫人也说了,不过是外人而已,关上房门谁在乎他们如何说。
日子是自己的,是苦是乐只有自己知道,与其得个无用贤名却让自己一辈子不痛快,我宁愿如现在这般。
况且,也没哪个外人敢来对我指手画脚不是?”
一众夫人齐齐偃旗息鼓,她们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平阳王妃看着笑吟吟,若想气人也能把人气个七窍生烟。
除了嫉妒,她们还能说什么呢?
人家婆婆都向着自己儿媳,她们再一个劲往温凉身边塞人岂不是成了不识好歹,上赶着找骂。
便宜没找到,反是给自己惹了一肚子气,她们现在只想静静,一个人消化下心中的烦闷。
耳根子清净了,平阳王妃便饶有兴致的欣赏起歌舞来。
世人对女子的确有众多枷锁,可其实最为难女人的却是女人自己。
男人三妻四妾都是女人惯的,女人唯唯诺诺不敢违背规矩也都是女人逼的。
平阳王妃身边的位置空了出来,宋大夫人几个交好的才能坐过来。
“你倒还如年轻时一般受人欢迎,我们想与你说话还得等你空闲才行。”宋大夫人将刚才的话听得一清二楚,故意逗笑道。
“快别闹了,你们可赶紧坐下来吧。
你们若是早些过来,我岂不是早就安静了?”平阳王妃一边埋怨,一边招呼她们落座。
“不过王妃刚才那一番话真是说进我心窝子里了,我不求女婿多出息,但只一条,那便是绝不准拈花惹草。
自家女儿都是娇养的,凭什么嫁到别人家就要做牛做马,若天下男子都那般,我宁愿养女儿一辈子。”承恩侯夫人想起钱家就气不打一处来,心里更多却是后怕。
姜夫人也有女儿,最懂承恩侯夫人的心思,“我知道你还在气钱家,那样的人家的确大有人在,可好人家也有许多,慢慢挑就是。
相比钱家,那永宁伯家岂不更是糟心?如今有了经验,以后就不会犯错了。”
宋大夫人笑着点头,扬唇道:“不知道你们最近可曾听到钱家的事了,那可真叫一个热闹。”
原是钱林和清萦没了钱府资助很快就捉襟见肘,只能变卖家里的东西,屋漏偏逢连夜雨,竟还被歹人抢了银子。
再美好的爱情若是温饱难足,也会出现问题。
更何况这两人一个是娇生惯养的大家公子,一个虽为奴婢,但也从未吃过苦,两人凑到一起不顶一个全乎人,很快就起了争执。
一开始是动嘴吵,后来便演变成了动手。
钱林顾及清萦有孕,每每此时只能干忍着,直到发现清萦根本没有身孕,那不过是骗他的说辞而已。
钱林被气得大病一场,清萦见跟着他也没有出路,竟偷偷卖了房契卷铺盖走人了。
可怜钱林被房子的新东家抬出来扔到了大街上,哭的那叫一个天昏地暗,悔不当初,直至晕死过去被钱家人捡了回去。
宋大夫人说完不由唏嘘,“虽说打劫不可取,但若不是那人抢了钱林的银钱,只怕他还要再被蒙骗些时日,那人倒也算阴差阳错做了好事。”
宋大夫人全然不知那个打劫的便是自家儿子,否则怕是就无法这般气定神闲了。
承恩侯夫人听了也觉的痛快,猪油蒙心的东西就该让他长长记性。
“钱家人倒是聪明,知道如此来历练儿子。”
她们早就看出钱家这么做不过是为了磨砺钱林,让他见识真正的人间冷暖,毕竟有几个父母真能舍得丢下自己的儿子。
若非怕牵扯到女儿,承恩侯夫人真想也去踩一脚。
见承恩侯夫人余怒未消,宋大夫人笑着打趣道:“你也别气了,想找不纳妾的女婿还不容易嘛,我家达儿还有温二公子都保准不纳妾,你们两家的姑娘不妨考虑考虑。”
宋二夫人急得直瞪宋大夫人,那温阳是她瞧上的,怎么就被大嫂大咧咧的让了出去,真是气煞人也。
承恩侯夫人和姜夫人看了看平阳王妃,又看了看宋大夫人,露出了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
宋达是个好孩子,只这孩子多少有点太过……单纯率真了。
至于温阳,小伙子虽是不错,但两人现在更希望能找个称女儿心意的,不敢再随意应下。
见两人回避了这个问题,宋大夫人不禁在心里为儿子哀叹一声。
儿子傻出了名,也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娶到好媳妇了。
几人之后便都谈些家长里短,竖着耳朵偷听的建明帝没了兴趣,收回了心思。
那邓家长舌妇着实讨厌,他的孙儿还未安稳,若被这些女人气坏了可如何是好。
改日他便给邓家送上两个美妾,让她好好做一个贤妻!
这一幕被沈皇后尽收眸中,目光噙着满满的担忧。
可见陛下没将她昨夜的话放在心里,竟还这般明目张胆的关注平阳王妃。
她不禁抬手扶额,若有朝一日平阳王知晓了陛下的心思,以他的暴脾气怕是会直接率兵打过来吧。
“皇后不舒服?可是昨夜没睡好?要不要歇一歇?”建明帝见沈皇后撑着额头,似乎很痛苦,便关切问道。
沈皇后无声摇了摇头,只心想着,只要他离她远一点,她就百病全消了。
宋碧涵拉着姜悦顾婉璃去空场骑马,沈染不喜狩猎,便教导九皇子与顾承暄骑马,顺便帮着照看一下自家妹妹的好友。
沈家儿女向来文武双全,玉华公主骑射功夫在女子中也很了得。
玉华公主指导着顾婉璃和姜悦,沈染则耐心的教着两个小人,这一幕落在建明帝眼中,登时变成了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暧昧画卷。
他托着下巴,笑得意味深长。
玉华不喜欢文弱书生,这沈染身手不凡,很是抗揍,表兄妹,或许也是不错。
沈皇后瞥见了建明帝不怀好意的笑,只觉得头更疼了。
她今生所求不多,只求陛下能少作妖,少惹事,让她少操些心。
沈妩没去骑马,留下陪着顾锦璃说话。
只有一道视线浓烈的让顾锦璃无法忽视,她抬头望去,便见宋老夫人正笑眯眯的看着她,目光相比以前慈爱更甚。
那是一种如珠如宝,将她当成眼珠子看的喜爱。
顾锦璃含笑回应,乖巧的模样让宋老夫人愈加喜欢。
顾锦璃知道温凉已与宋老夫人开诚布公,只等着那日到来便可正大光明的相认。
她只觉得缘分这东西妙不可言,她如何会想到初来古代救治的第一个人竟会是她未来夫君的外祖父。
秋猎以三炷香为限,临近之际,林中传来阵阵马蹄声,是一众少年人策马归来。
众人翘首以盼,有些性子活泼的少女已经起身迎了过去,只为看个究竟。
傅决与傅凛回来的时间相差无几,两人都满载而归。
为了公平起见,众人的箭矢颜色不同,且侍卫只能携带最普通的箭矢,以防犯规。
猎物身上插着的虽是傅凛与傅决的箭,只那些猎物并非一箭毙命,身上血迹斑斑,满是伤痕,可见生前曾为许多利箭贯穿过。
傅凛傅决都有各自的追随者,他们彼此心知肚明,都默契的避而不提。
建明帝心里清楚,只他觉得能让人甘愿追随也是种能力,手下人得力也算他们有本事,是以干脆做起了闭眼家翁,全作不见。
“温公子怎么还没回来,时间已快到了,会不会来不及?”沈妩轻声问道,为温凉捏了把汗。
顾锦璃正欲说话,忽听有人喊道:“温公子他们回来了!”
傅凛侧眸瞥了一眼香炉中刚刚燃尽的香,心泛冷意。
温凉,还真是什么事都刚刚好……
温凉网中的猎物明显没有傅决傅冽的多,傅决得意勾唇,正为自己终于赢过温凉而沾沾自喜时,却见建明帝忽然起身,盯着网中之物看了一会儿,笑道:“依朕看,此番胜者非温凉莫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