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碧涵的思路越来偏,全然没有看到宋运那总是笼绕云烟的眸中划过的错愕。
……
次日,顾锦璃进宫拜见沈皇后。
直到已近午时,顾锦璃才起身请辞。
沈皇后命玉华公主相送,看着两个少女携手离开的背影,沈皇后的眸光中有欣赏亦有惋惜,不由自言自语的呢喃道:“有颗七窍玲珑心已是不易,更难得的是这颗心中还装着仁善和光亮,只可惜她不是皇子妃,不然倒有皇后之风华。”
陛下的几个皇子她都看在眼里,二皇子平庸,六皇子易怒,七皇子风流,另外两个成年的皇子倒是聪慧,只可惜他们眼中只有权力。
她没看出哪个皇子有帝王之才,倒是觉得顾锦璃有母仪天下之范,只可惜她嫁入的是平阳王府。
倒是有些可惜……
顾锦璃与玉华公主两人有说有笑的漫步走在御花园中,聊到前几日赈灾银两之事时,玉华公主不由羡慕道:“锦儿,他们都说你运气不好,我可不这么觉得。
王妃温和善良,平阳王爷又正直仗义,你能嫁给温凉真是幸事。”
她那几个皇姐身份已经很尊贵了,可嫁入夫家后,还是难免会有委屈的地方。
不像锦儿,简直像掉进了福窝里。
顾锦璃弯唇,打趣道:“温阳尚未定亲,不如你也嫁来王府,这样以后你不仅有父王母妃疼着,我们两还能做个伴。”
“才不要哩!”玉华公主满脸嫌弃,想也不想的道。
“锦儿,难道你不觉得温阳那个家伙很烦吗?
心眼像针那么小,技不如人还不肯认输,整日想着与我再赛一场,我才不搭理他呢!”
顾锦璃摇头,实事求是的道,“温阳很好啊,率真简单,又心地善良,不然那你以为他为什么会中你的计?”
“锦儿你偏心!你就是因为温阳是温凉的弟弟,所以你就昧着良心说他好。”玉华公主一脸不满。
温阳那叫率真简单吗?
那明明是傻好不好?
女孩子笨笨的还挺可爱的,可男子若是蠢蠢的,就让人忍不了了。
顾锦璃觉得玉华公主对温阳有些偏见,正想替温阳辩解,忽见蒋太后身边的王嬷嬷迈着端正的步子朝她们走来。
“玉华公主,灵毓县主。”王嬷嬷对两人福身行了一礼,不卑不亢的道:“县主,太后娘娘有请。”
王嬷嬷虽半垂着头,但脸上的神色清冷严肃,并无半分敬意。
顾锦璃眸光动了动,看来蒋太后是来秋后算账的。
虽明蒋太后没安好心,可太后口谕,她不能拒绝。
玉华公主不放心,想随顾锦璃一同去,却被王嬷嬷抬手拦住,“殿下,太后娘娘只召灵毓县主一人前去。”
“本宫去给皇祖母请安也不行吗?”玉华公主昂着下巴,露出雪白的脖颈,一改往日里的随和,骄傲的宛若一只天鹅。
王嬷嬷却只淡淡牵了牵嘴角,显然并不畏惧这位公主的威严,“殿下有这份孝心自然是好的,只太后娘娘有正事与县主商议,殿下不妨稍等片刻。”
“殿下先行回宫吧。”顾锦璃弯唇浅笑,轻轻眨了下眼。
玉华公主瞬间会意,便只瞪了王嬷嬷一眼道:“既然皇祖母不愿见本宫,那就劳王嬷嬷为本宫带好吧。”
“是。”王嬷嬷垂睫颔首,语气冷淡,转而瞥了顾锦璃一眼,抬手道:“县主,请吧。”
顾锦璃从容转身,款款迈步,没有一丝惊慌之色,倒是引得王嬷嬷忍不住多瞧了她两眼。
这位灵毓县主年纪不大,气度竟是比宫里的一些妃子还要好。
夏日炎热,为求凉爽慈宁宫中摆着数个冰盆,刚行至殿门前,便有一股寒意迎面扑来。
身后是明亮的暖阳,身前是如冰窖般的宫殿。
顾锦璃在这冷热明暗交界之处,只觉浑身汗毛不禁竖起。
蒋太后正坐在主位喝茶,听到响动也不过撩了撩眼皮。
蒋太后比蒋氏还要年长一岁,却不知用了什么驻颜术,看上去竟好似只有四十余岁的模样,甚至依稀可以在她脸上看到本不属于她这个年龄的美艳。
只她身上有一种浸淫后宫多年的威压,虽雍容貌美,可一个挑眉,一个抬眼,便足以令人心惊胆战。
蒋太后轻蔑的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顾锦璃,长长的护甲划过杯盏,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在这冷寒的殿内显得尤为森然。
“灵毓县主,哀家最近可是经常能听到你的大名。”
顾锦璃低垂着睫羽,从容不迫的回道:“能入太后娘娘耳中,是臣妇的福气。”
“呵。”蒋太后冷笑一声,“真是伶牙俐齿。”
蒋太后将杯盏随手放在桌上,淡漠的俯视着顾锦璃道:“户部丢失了赈灾银两,乃是你父亲的失职。
平阳王虽帮你填补了一些银两,但王府的银子并非你一家独有,这些银钱也有二房一份。
平阳王是为你动用了公中银两,于情于理你都该补偿二房的损失。
你明白哀家的意思了吗?”
顾锦璃当然明白,蒋太后这是为二房讨债来了。
她冷冷一笑,提起头时眸中却噙着满满的疑惑,不解的道:“恕臣妇愚钝,未能领悟太后娘娘的心意。
父王拿出的银钱只是暂时填补赈灾银两,朝廷早晚都会归还王府,臣妇为何要补偿二叔二婶啊,难道说……”
顾锦璃震惊错愕的睁大的眼睛,小心翼翼的试探问道:“难道说,国公爷不打算归还赈灾银两吗?”
“放肆!国公爷也是你一个小小妇人能够攀咬的?”蒋太后大怒。
顾锦璃茫然的眨了眨眼睛,语气中带着点点委屈,“臣妇怎敢攀咬国公爷,可外面都是这般说的啊……”
“那你就人云亦云?难道你就没有一点分辨是非的能力吗?哀家看你分明在故意挑衅!”
蒋太后最近也心力憔悴,建明帝紧咬此事不肯放手,蒋太后多方周旋也无法让他改变心意,心里正恼火。
顾锦璃倒好,不但不知避让,还主动提及此事,自是让蒋太后怒火中烧。
“太后娘娘明察,臣妇敬重太后,怎敢挑衅?
赈灾银两丢失,陛下心忧平州百姓焦急不已,臣妇相信太后也定然担忧陛下的龙体。
英国公府虽为太后母族,但太后娘娘与陛下亦母子情深,太后娘娘的为难臣女都清楚。
的确,若由臣妇填补这个亏空是两全其美之策,可先不说臣妇没有这般多的银钱,就算为了二叔二婶着想,臣妇也不能如此做。”
顾锦璃一双眸子冷清明亮,她就那般望着蒋太后,眸中的从容淡然竟让蒋太后一时语凝,只能任由顾锦璃巧言分辩。
“虽说父王动用的是公中的银子,可这些也是父王南征北战得来的。
正是有父王征战沙场,我们才可独享安宁。
若臣妇拿了自己的钱给二叔二婶,岂不是让二叔二婶落得个忘恩负义狼心狗肺的名声?”
顾锦璃声音虽轻,目光扫过殿内立着的刺绣屏风时,却划过锐利的冷芒。
这王府的功绩荣华都是父王拼命所得,二房躲在安逸窝里坐享其成,还敢将王府视为己物,他们自己送上门,不骂都对不起他们……